玄菟郡（41-50）

小龙虾来了

41章，损到家了
看清第三场考试内容，萧冲觉得只能用变态两个字来形容。
考试内容简单：平举利剑，用剑刺空中抛来的熟鸡蛋，刺中鸡蛋并挑在剑尖上的，才算成功。
但是，剑身中央系有十斤重石，剑尖圈定在一尺见方的木环里，如果碰到木环，得零分。熟鸡蛋没有刺中得零分，没挑在剑尖上得零分。刺熟鸡蛋的机会只有一次，时间自己定。同样刺中并将鸡蛋挑在剑尖上的，以举剑时间长短定名次。
这里面，设了一个陷阱：你如果贪图时间长，就可能在刺熟鸡蛋环节出差错，要么碰到木环，要么没刺中，要么没将鸡蛋稳稳挑在剑尖上；如果求稳，则可能在举剑时间上吃亏，名次不如人。
这场考试，为保证绝对公平，所有少年回房间，被喊到名字后，才一个一个走出来考试。考完了，也不能回屋，只能站到操场角落，最终结果出来前，全体禁言。
如果不是杨林用同情的眼光看着自己，萧冲绝对相信这个损到家的考场是他布置的。
“明白了？”慕容坚讲解后，又演示了一把。扔鸡蛋的时间，考生自己决定，只要喊一声“扔”，主裁就会准确扔出一枚熟鸡蛋，并且保证滑过木环中央区域。
萧冲点点头，脑子里飞速转着。他想，举剑的时间，绝对不能到极限，到了极限，在重石的影响下，手臂会失去敏感，熟鸡蛋极有可能刺中了但挑不住，轻了，鸡蛋自己掉下去，重了，鸡蛋被刺为两半，也会掉下去。
重点，手未疲劳之前，这剑必须出！患得患失者，败。
见识过泰山鸿毛后，萧冲对剑身挂重石不陌生，他持剑平举，把剑稳定在木环中央。裁判那边开始计时。
剑越来越沉，萧冲右手大拇指轻轻摩擦剑柄，感觉剑柄柄绳，密实而细腻，这说明手臂力量仍在安全区内。
又过了一会儿，萧冲再感觉剑柄柄绳，觉得自己已经摸不出它的细腻了——这应该快到极限了。
深呼吸三次，萧冲说：“扔。”
一枚鸡蛋，应声出现在木环中央区域，萧冲短促出剑，刺中鸡蛋后，马上控制力道，努力不让剑下重石摇摆产生的晃动，传递到剑尖之上。
鸡蛋之轻，和重石之重，形成强烈反差。轻重力量，同时作用于剑，作用于手。一个把握不好，就会出问题。
剑身渐渐平衡，鸡蛋仍然稳稳立在剑尖之上。
“成功。举剑时间，一刻8分钟。”慕容坚宣布。
站在禁言区，萧冲听到：马清涛，成功，一刻钟；雪鹰，成功，一刻4分；薄海，成功，一刻钟；梁飞，成功，11分钟……
失败的，有6人。这6人，算并列第15名。
总成绩终于出炉：萧冲第一，雪鹰第二，马清涛第三，梁飞第四，薄海第五……。
马长空得意看了梁信一眼，眼神那个得意。梁信心想，这儿子还是嫩啦，多坚持一会儿，不就进前三了，唉。
操场上，最开心的是杨林，萧冲得第一，比他自己得第一还高兴。他立场鲜明，站队彻底，大魏人坚决支持大魏人，大魏必须得第一。
屋顶上的观众，被请了下来。慕容文、马长空、宇文工、梁信、蒋嘉、孙豹、毛小可站到众人前面，安乐则悄悄告辞，回自己的店了。
韩龙说：“士别十天，当刮目相看。比武夺剑，让大家在剑道上突飞猛进，快、准、重，都有了质的飞跃。我作为剑道教练，最为欣慰。不过，我要提醒，目前你们的水平，远未到可以骄傲，远未到可以停步的时候。不到生死关头，你们不会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更不会知道敌人有多强。天下宝剑，知名的就那么几把，得到的既要珍惜，更要低调。没得到的，也别灰心，姚远师叔铸造的每一把剑，都是稀世珍品。珍贵到什么程度？直接了当地讲，都能将你们现在用的剑，斩为两段。”
“和几位先生商量过了，伯钧、仲神、叔翼这三把，奖给你们前三名，季龙、少纯、幼芒这三把，送给慕容先生、邸先生和牛先生。其他人，我们按成绩，依次发给10把中品和7把下品。”韩龙接着说：“现在，请观战的贵客，给前三名和三位先生发剑。”
慕容文捧起“伯钧”，由衷赞叹：“宝马，宝剑，果然都能美得不可方物。对了，你叫萧冲，对吧？是你小子牵走我马场最好的马，赤影。这马钱还没付呢，拿这剑顶了，行吧？不吓唬你们小孩子了，要不小坚说我以大欺小没正经了。好事做到底，诸位的剑鞘，我来送。”
马长空喜滋滋地将“仲神”发给自己儿子马清涛，宇文工将“叔翼”发给雪鹰。季龙、少纯、幼芒三柄宝剑，分别发给了慕容坚、邸岳、牛劲。脸上一直阴云密布的邸岳，捧着“少纯”宝剑，露出短暂的晴天。
杨林正要招呼大家吃晚饭，从门外进来一名青阳宫的令使。令使说：“率义王有令：请马大人、梁大人、蒋大人、孙大人、宇文大人，还有慕容大先生、小先生，速速进宫，有要事想商！”
42章，匈奴反叛
令使口中的慕容大先生和小先生，指慕容文和慕容坚。
不用解释，这肯定出大事了，天大的事。
萧冲等人收拾起宝剑，晚餐之后夜考。夜考时，慕容坚先生回到太学，和韩龙先生商量后，告诉太学生们事情缘由：匈奴右贤王刘猛反叛，连败并州兵马，朝廷下令幽州刺史毌丘俭率军3万，赴并州平叛，同时征调鲜卑骑兵2万，乌桓突骑5000，支援毌丘俭。
率义王慕容焉决定，昌黎城原有骑兵1万，再招募1万鲜卑人，由慕容文供应马匹，共计2万骑兵，三天后出发。率义王亲率大军，马长空、梁信是武职，随军出征。
慕容坚说，这个刘猛是个人物，他本来是上一任右贤王最小的儿子，为人极为勇壮，善于骑射，训练了一支绝对服从自己的精骑。他制造一种响箭。这种响箭，是箭头空心，两边有孔，射出后发出响亮的声音。
打猎的时候，刘猛向一个方向射出响箭，手下如果有不朝这个方向射箭的，立即斩首。他有一匹宝马，有一天他朝自己的宝马射出响箭，左右随从有不敢射箭的，被他立即斩首了。有一天，他朝自己的爱妻射出响箭，仍有随从不敢射箭，被他立斩。后来，他朝父亲的宝马射出响箭，他的随从没有人敢不射箭。最后，他朝自己父亲射出响箭，左右都随之一起放箭，射杀父亲后，刘猛自立为右贤王。
这样桀骜不训的人，自然不甘依附大魏，羽翼一旦丰满，立即造反。
刘猛心狠手辣到这种程度，听得萧冲这些少年心灵震撼：这和野狼、野猴争霸，有什么区别？不过，光有野心还不行，还得有真本事。没真本事，还想挑刺，就是被人射杀的对象了。
强者为王，弱者为食，这是森林法则，也是草原法则。
募兵令一下，昌黎城立即热闹起来，毛小可市长忙得没边了，马匹是慕容文供应，和马匹相关的其他事务，基本都落到他头上了，马辔、马鞍、马鞭、马料，由他来协调其他六个市场及其作坊，同样在三日之内完成。
最最重要的，毛小可要负责粮饷供应，2万人，一天最少要消耗粮食3万斤。按目前作战计划，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个月，粮食要准备100万到300万斤。
而马料则更多了，一匹马一天马料最少10斤，两万匹马一天的马料就是20万斤，一个月就是600万斤。
探望完毛市长，杨林回来和萧冲讲了毛市长的惨状，他说：“我这毛贤弟，现在连喝茶的时间都没了。我跟他说，‘安乐窝’那4位漂亮姑娘已经调教得差不多了，唱歌跳舞都有得一听有得一看了，想请他去免费观赏观赏。他直接拒绝了，说如果唱歌跳舞能唱出粮草来，就去看，否则没功夫。”
萧冲问：“这打仗和烧钱没什么区别。那毛市长的钱够吗，够买这些粮草和物资吗？”
杨林说：“这个你放心。这些事情，昌黎城本来有专门部门管理，但慕容坚向率义王推荐毛小可来管。慕容先生说，这毛市长脑子转得快，原则把得严，是个人才。现在昌黎郡全郡的资金，毛市长都有权调配，钱帛管够。”
因为不用坐班，更不用上课，杨林把昌黎城内内外外摸得透透的。他说，昌黎百姓听说当兵有饭吃，有马骑，报名的特别多，反正现在农闲，出去打一两个月仗，给家里省粮，再赚些钱回来，如果运气好，杀几个匈奴，拎几个敌人脑袋回来，还能得到巨额赏金。所以，募兵令一出，城里竟比过年还热闹，百姓比过节还开心。
这种景象，萧冲在玄菟城没见过。对兵士的管理，大魏和鲜卑不同，大魏实行世兵制，兵士被称为兵户，一代为兵，世代为兵。一有战事，兵户则举家哀愁，生离死别。
率义王招募一万人，在欢快的气氛中，一天半就招满了。马长空和梁信，开始给新兵编队训练。鲜卑人，人人会骑马射箭，这两样不用教，要教的，是击鼓进攻，鸣金收兵，认清和记住各色、各营旗帜，在进攻和后退中，不乱不慢。
三天后，大军开拔，韩龙、慕容坚等先生，带着太学生们到西边金明门送行。
两万骑兵，阵仗惊人，中央一杆大牙旗，上面一只红色狼头活灵活现，左上角写着一个魏字。牙旗下，是率义王及其直接统领的中军6000人。左翼是前军和左军，各3500人，右翼是后军和右军，各3500人。前军、后军、左军、右军，前方各立一杆将旗。
“王兄，此次平叛，一路小心。”慕容坚说。
慕容焉哈哈一笑，“温室里飞不出雄鹰，暖帐内跑不了骏马。我们鲜卑人，不喜欢天下太平。这刘猛是何等人物，正好让我们来会一会。乌桓突骑，应该快到了吧？”
说话间，昌黎城南，远远腾起一团灰尘，接着大地微微颤动，数千骑兵潮水般涌来，离鲜卑军团只有一箭地时，骑兵几乎同时勒住马势，灰尘依然慢慢向前滚动，威猛之势让鲜卑军团右侧部队的战马不安起来。萧冲心想，这就是精锐和新兵的区别，乌桓这5000突骑能鲜卑一万骑兵一战而不输。
最前方一人，瘦瘦高高，朗声说道：“让率义王久等了。”此人，正是阿罗槃。
43章，射雕英雄
“哈哈，哪里。阿罗槃先生，来得还早了几分。”率义王慕容焉说，“那我们出发？”
“听大王吩咐。”阿罗槃向韩龙等先生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慕容焉回头对慕容坚说：“遇紧急情况，你可代行太守职责，保我族平安。尔等留守人员，须听我弟号令。出发！”
潮汛加地震，两万五千骑兵消失在地平线，扬起的灰尘久久不散。
“你们看看，骑兵是不是还算行？”慕容坚用轻松地口吻对太学生们讲，“你们想象一下，如果行进中，这些骑兵连续射出弓箭，会对敌人造成怎样的杀伤？人借马势，骑兵射出的弓箭力量会有多强？谁能告诉我，骑射比步射远多少？”
萧冲心想：这马的力气，比人大多了，骑射和步射的差距，还不得差一倍以上啊？
慕容坚说：“从今天起，开始学习骑射，结果会出乎你们意料。”
骑射，训马是第一步。第一天，练的是慢走，第二天是快跑，第三天疾冲，第四天追逐，第五天突撞，五天一个周期，周而复始，慢慢将战马的耐久性磨出来。
龙城马场良马的品质，从一开训，就凸显出来。赤影、暴雪、王追、流金这些新马，不仅跑得快，而且特别聪颖，性格温顺，极听主人的话。萧冲和赤影马，一个周期下来，靠着萧冲脚上的动作，一人一马的进退快慢，建立了默契。
把手解放出来，这是骑射的第二步。
正式骑射前，慕容坚在训练场上摆了近百把弓箭，有长有短，有强有弱。
这个弓箭大展览的阵势，萧冲等人蒙了，邸岳先生却不禁笑了。
等大家一一试过弓箭，慕容坚说：“有点抢邸先生的风头啊。正儿八经的箭术，邸先生会教你们。我今天讲的，只是在马上如何射箭。你们面前的弓箭，分长弓和短弓，拉开弓弦，又分强弓和弱弓。弓箭本身就分步弓和骑弓，你们刚才试过的弓箭里，就藏了不少骑弓……”
少年们，仔细听着。
“匈奴是马背民族，我们鲜卑也是马背民族。谁更厉害一些呢？别的不说，我们现在占领了匈奴人大部分的地盘，谁厉害，谁更厉害，很明显。不过，我们马上射箭的技术，基本上一样。”慕容坚说：“简单地讲，马上射箭，分为三种，往前射、往侧射和往后射。往前射，利用马的冲力，攻击前方之敌。往侧射，射箭后调转马头，能迅速撤离。往后射，是反击追兵。”
“听上去很牛，你骑着马，跑到别人跟前，射一箭就跑，别人没马就追不上你。但是，骑射有骑射的难处。谁能说一说？”
萧冲说：“骑射不好瞄准，不像站在地上。”
“骑射使不上劲，纯靠臂力。”雪鹰说：“真发起力来，容易带动腿脚，腿脚一动，就误导身下的马，马一动，射不准了。”
“雪鹰说到点子上了，步弓和骑弓的区别就在这里。步弓，立在地上，身体平稳，可以全身发力。而骑弓则不行。这就造成，骑弓比步弓要软。你们刚才已经有体会了，那些软的，就是骑弓。萧冲刚才说的，是另外一个问题，骑射没有步射准，除了少数人，这些人马上马下一样准。马上射箭不准，怎么办？有两个解决办法，一是离近了再射，一是大家一起射，几万人朝一个方向射箭，基本不用考虑准不准的事。”慕容坚讲道。
听到这，萧冲有些泄气了，这骑射和步射比起来，既不远又不准，练它干什么？
似乎看出他们心事，慕容坚说：“马这么贵，骑射这么难，威力这么差，练它干啥？这个问题，500多年前的赵武灵王就想过。骑兵最大的优势，在于马，在于强大的灵活性。想打就打，想不打就跑。追击步兵敌人，敌人却无处可逃。能迅速分散，也能迅速集中，一旦集中，就能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能迅速转移，到不同战场参战，一万骑兵能当几万人用。”
宁要铁骑一万，不要步兵十万，萧冲突然想起这样一句话。大魏国名将夏侯渊，在当典军校尉时，统率骑兵，“三日可行五百里，六日可赴千里”。名将曹纯追击刘备时，率虎豹骑，一日更是行军300里。
这些优点加起来，足以消除骑弓比步弓少射几十步的问题。
看着太学生们又鼓起气来，慕容坚说：“西汉名将李广，你们知道吧，《李将军列传》里，写过这样的故事。几十名汉军骑兵，遇到三名匈奴人，反被这三名匈奴人差不多射杀光了。有人逃生告诉李广，李广说，这是匈奴的射雕手。他亲自带着百名骑兵反击，斩杀两名、俘虏一名射雕手。天空飞鸟，雕最难射。雕飞得高，一般二三百米，飞行速度快，最快时每秒几十米，而且羽毛油光润水滑，很难射中，更难射杀。而射雕手，必须具备两个条件，力大如牛和箭法超凡，力大如牛才能拉得动硬弓，箭法超凡才能在马上射中大雕。最最难的是，箭必须垂直射中雕，才可能把雕射下来。”
“匈奴人有射雕手，我们鲜卑人同样也有，而且更多。射雕手，无一不是以一当百，是不折不扣的英雄。”慕容坚说：“而你们太学生，必须人人奋进，成为射雕英雄。”
宝马，强弓，不世武功，我辈皆成英雄。萧冲想到这，问自己：有一天，我能不能也射下一只雕呢？
44章，雪中狩猎
平叛前线要粮要草，命令一个接一个飞到昌黎郡，今天要求送到这，明天要求送到那。毛小可市长脸上的火疖子此起彼伏，好在他结识的商人多，他向四面八方商队发出需求，粮草速来，价格从优！
姚远回望平县后，禀报县令，给昌黎郡备下了巨量粮食。而慕容文的龙城马场，一直屯着数万匹马的草料。这两处，作为粮草大仓储，随时可以调配。
毛小可持续买入粮草，主要是战事无常，防止战事持久。一旦战争拖的时间超长，北部区域的粮草将涨到惊人的价格。毛小可考虑的，不仅是如何保证供给，而且还要降低成本。
见识慕容坚的骑射后，杨林将慕容坚的地位，放到紧排韩龙之后。做了5年地道的马贼，他知道骑射有多难，而慕容坚在鲜卑族里，是第一射雕手！杨林骑在马上，有把握的射箭距离只有20米。而慕容坚呢，300米之内，指哪打哪。如果马上和慕容坚比箭，杨林打算拿只巨盾，挡住要害，等近距离时，才有反击机会。
稍微有点为难的是，他已经喊姚远为二哥了，再喊慕容坚为二哥，有点谄媚。他决定，和太学生们一样，喊慕容坚为慕容先生，或者叫先生二哥。那个先生大哥，当然仍是韩龙。
帮着毛小可毛贤弟买粮筹粮之余，杨林采买许多大补食品，做给太学生们吃，箭术上帮不上忙，但气力上绝对帮得上忙。
一天三顿，顿顿肉食为主。太学生们的身体，气吹一般，一天比一天健硕，萧冲等人全心骑马练箭，拉弓越来越容易，从软弓到硬弓，再从硬弓到强弓，自然高兴。惟一有些小情绪的，是鹰组那些学生，雪鹰为首，居然对顿顿吃肉提出抗议，说营养不平衡。杨林笑嘻嘻地，接受批评，按安乐老板娘的指示，买了一些比肉更贵的青菜。
一个月后，入冬后第一场大雪落了下来。毛小可暗自庆幸，他已在昌黎城，备了两万人两个月的军粮、两万匹马一个月的马料，在龙城马场屯了四个月的马料，在望平县城储了两个月的军粮。大雪一下，交通基本断了，再想买粮草，难如上青天了。
雪后一大早，萧冲等人跟着慕容坚几位先生出了城。各种天气环境，都要带马经历，将来实战时，才能避免马惊。雪天，正好练习雪中骑射。
雪后，空气清爽，金明门外，一片银世界，马儿在雪上踩出清脆的声音。走到骑射的靶场，慕容坚停了下来，问：“大雪天，想不想做点疯狂的事情？”
萧冲乐了，玄菟郡长大的少年，下完雪，可以干的疯狂事太多了，打雪仗，堆雪人，在雪里打滚，用雪制造陷阱……
同时乐的，还有雪鹰等人，他们扶余人生活的地界，在玄菟郡北，冬天更加严寒，冰雪世界更为常见。别说雪中疯狂，冰上一样疯狂啊。
“西南白狼山，距离昌黎城300余里。我们今天急速行军，到那里雪中狩猎，看看运气怎样，然后再急行军返回昌黎城。好不好？”慕容坚说。
听说是雪中奔袭，外加狩猎，太学生们这些少年立即玩性大发，高声说好。倒是其他几位先生微微摇头，这个临时动议，他们并不反对，只是保护压力大了一些。
放松马缰绳，萧冲让赤影自行奔跑。赤影仰头一声长嘶，惊得官道两旁树木上的雪簌簌往下掉，一道红影在银世界里穿行起来，后面紧跟是雪鹰的暴雪马。
“控制点马速？”韩龙问慕容坚。他有点担心，这些少年才15岁。
“是雄鹰，就得放出去。”慕容坚说，“让他们飞一会儿。”
冲在最前，萧冲刚开始还能感觉是马蹄着地，后来就没什么感觉了，像是在雪中飞了，回头看，一串马影连成一条线，似是一条长长的马龙，穿梭在林海雪原之中。
沿途二三十个驿站，已经开始扫雪，听到马蹄声急，驿站侍者让到一边，驿站的头目置啬夫站到门口，见马队未停，舒了口气，不用麻烦接待事务了。可以指挥他们备饭喂马的文书，在慕容坚那里早已备好，但现在，还用不着。西边匈奴反叛，率义王协助平叛，一个多月没回，这些明面消息让下层官吏产生无穷猜测，无穷猜测之后，又但求能平安吃口饱饭。
官道由西南折向西北，又跑了半个多时辰，转过一道岗，一片高山跃进眼帘，白狼山到了。山头约有1000多米高，山间林疏石怪雪厚，白雾缭绕。
勒住赤影马，萧冲摸了马身，一路疾跑，赤影出了些汗，但精神依然雄健，没有半点疲惫。他轻夹马肚，让赤影慢慢踱步。
“到了吗？”赶上来的雪鹰问，他的暴雪马和色混为一色，是极好的伪装。
45章，白狼山顶
萧冲点头间，其他人陆续到齐，韩龙指着白狼山顶，说：“当年魏武大帝，就是在那里，将指挥大权交给名将张辽，张将军率先锋部队出击，以少攻多，大破乌桓数万骑兵，阵前斩杀乌桓单于蹋顿。”
“如果没有这一仗，乌桓不能就此没落，我们鲜卑也南迁不了，进不了昌黎郡。白狼山，对大魏和我族来说，都是幸运山。”慕容坚说。
敌之砒霜，我之蜜糖。
“那我们先登山怀怀古，顺便沾沾幸运？”韩龙说。白狼山山势平坦，山道较宽，骑马到半山腰，大家才下马，徒步上山。牛劲先生主动留下，照看马匹。
听过张辽在逍遥津大败孙权的故事，萧冲对张辽兴趣十足。白狼山这座山，和张辽关系密切，他边登山边问韩龙：“先生，当时武帝站在哪个位置，张辽又站在哪里，乌桓骑兵和袁绍的儿子袁尚袁熙的兵马又在哪里？”
韩龙说：“33年前的这场大仗，我可没参加。六七年前，我和刺史毌大人，与参加这场战斗的老兵，一起重登这座山，听老兵讲，武帝当年攻击乌桓，是偷袭，到白狼山，只带了先锋部队，主力仍在后面，但这时乌桓人已经发现他们。乌桓人的大本营是柳城，在白狼山的西北方向，武帝是由西南而来，正好在白狼山相遇。”
“乌桓和大魏各有多少人？”萧冲问。
“乌桓，数万。大魏，数千。”韩龙说，“十比一，而且，大魏士兵披盔甲的极少，而单于蹋顿极其骁勇。这种情况下，一般人最理性的选择，会是什么？”
“利用山势，固守待援。”
“张辽看到敌军阵势不整，提出相反的意见，他说‘敌众我寡，但轻视我之极，鼓不齐，旗不正，马不振，人不精，正好乘势攻击其核心，将其击溃易如反掌！’以一击十，不亚于以卵击石，可是，张辽遇到了魏武帝。魏武帝同样看到乌桓确实没有摆好战斗阵型，他极其欣赏张辽的斗志，将指挥的麾交张辽，命令全体将士暂时听其指挥，麾指向左，则攻向左，麾指向右，则攻向右，麾指向前，则攻向前，麾指向后，则攻向后。不听令，擅自前后左右的，斩！”
萧冲等太学生都长长吸一口气。韩龙接着说：“张辽手持指挥大旗，率众从白狼山顶俯冲而下，其疾如风，乌桓阵势大乱，蹋顿阵前被斩，乌桓大军崩溃，投降的乌桓人及其掳掠的汉人，达到20多万人。”
“此战，”韩龙说：“史书上只记一人，张辽，张文远。和合肥之战一样，都是以一挡十，获得全胜。”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山顶，不由自主往西北方向望去。西北方，一片白茫茫中，没有城池的模样。
“20年前，黄初元年，柳城被废，现在只有一个小村落，住着数百人而已。乌桓人散落幽州各郡，以右北平郡稍多一点。”韩龙说。
慕容坚说：“你们可以想象当时情形，前方那片空地，有数万骑兵，而你身后只有数千人。你是战是守？是守是逃？是逃是降？乌桓突骑，冠绝天下，你如何战，如何守，往哪逃？英雄便是英雄，武帝和张辽，不守不逃，反而全力而攻，数千人将数万击溃，让数十万人投降。我等玄菟太学之士，可以以之为楷模。”
“宝马易得，宝剑易求，但一颗英雄胆、一颗英雄心，却极难求。”韩龙说，“普通人求生求死，而英雄求的不是生，求的不是死，他始终求的是，胜利！”
寒风刮到热热的脸上，萧冲觉得，男儿怎么活，张辽就是榜样，一次轰轰烈烈的白狼山战斗，胜过窝窝囊囊活一辈子。他胸中激荡，忍不住张嘴发出一声长啸。随后，雪鹰、清涛、薄海等少年，也是一声长啸。
山顶长啸，引得山腰的牛劲先生也回了一声长啸。牛劲的长啸，又引来骏马们的阵阵长嘶。一时间，山峰间长啸长嘶回荡，震落积雪无数。
喉间一长啸，万里清风来。
韩龙、慕容坚、邸岳露出微笑，白狼山上给少年种下英雄心，看来成功。若是这些少年，将来像众生一样营营苟苟，他们都会觉得自己教导失职，不敢说教过这个学生。
“怀古结束，我们继续做疯狂的事情，狩猎。”慕容坚说，“下山。”
走到半路，从牛劲先生的方位，又传来两声长啸，声音有些焦急。
“我俩先行一步，你们随后赶到。”韩龙一拉邸岳，一跃身，一前一后，站到雪上，轻身往下滑去。
46章，致命一箭
萧冲等人赶到山腰，韩龙、邸岳、牛劲三位先生神情安稳，马群稍微有些骚动。
见慕容坚下来，韩龙笑着说：“疯狂的事，由疯狂的人来做吧。你看那边……”
顺着他的手指，萧冲看到四头褐色的野猪！
野猪生性聪明，嗅觉灵敏，只有冬天才能打到。夏天时，植被茂盛，野猪能发现人，人却很难发现它。冬天一下大雪，野猪必须出来找吃的，就容易被发现了。刚才山上山下一阵呼啸，震落它们藏身处的积雪，它们慌乱之间，跑了出来。
四个大家伙，让少年们纷纷拨出弓箭，他们回头看先生们，等下命令。
“一组一头，一人一箭，用最少的箭将野猪射倒的组，获胜。同样数量的箭，野猪重的，获胜。获胜者，有权从其他组的猎物身上取一样东西。”慕容坚说。
左上，左下，右上，右下，四组各自选好目标。
萧冲瞄准右上那头野猪的脖颈，正要放箭，左上那头野猪一声惨叫，雪鹰的箭已经射中它的耳后部位。中箭野猪的惨叫，让其他头野猪向三个方向逃去。
嗖，萧冲松手，箭出，射入野猪颈部，野猪晃了一晃，继续往前奔去。“继续，颈部。”萧冲对公孙说。
薄海的箭，射在野猪肩部正后方。这头野猪中箭后，居然掉转身子，直眼低头，直奔人群冲了过来。
雪骄、刘萌的箭接连落到野猪耳后，野猪再也支持不住，哀叫一声，倒了下去。
公孙、管彪的箭，未能射杀野猪，小帅又补了一箭，这才了结它的性命。马清涛那组，射了5箭，才完成任务。
薄海那组，智勇拉满弓，却很是为难。野猪正面，只露出头和后肩，这两处皮厚膘肥，坚硬异常，就是射个十箭八箭，也射它不倒。
快步移到侧方位，尤家喊道：“我来！”一箭，和前面那箭落到同一位置，因为距离近，箭深深射入，没入一半。野猪一声长嚎，四脚一软，扑在雪上，滑出数米，大张的嘴里，吐着两只大獠牙，终于死了。
这个结果，比较出乎意料。虎组最后一个完成射杀任务，但用的箭最少，两箭。
“一猪二熊三虎，这野猪果然凶猛啊。”慕容坚笑了，“虎组获胜，而且是大胜。打猎在你们看来是玩，但真正的打猎，和打仗差不多，攻击点要错开，否则敌人一旦防守，你的攻击就大受影响。你们在开始射杀野猪时，应该把队伍分开。野猪有三个致命点，耳后、脖颈和心脏处。你们瞄准的部位，都对，但各组都是轮流攻击，这是错的。轮流攻击，不如集体打击。像脖颈处，如何两箭同至，也许就直接将野猪击杀了。再说一说刚才的白狼山之战，张辽为什么能赢，除了英雄胆、英雄心外，还有就是集中力量，攻击对方的致命之处——单于蹋顿。蹋顿不是易与之辈，不会站原地让你用枪刺、用箭射，这种良机只能靠自己寻找和创造，就如刚才尤家那侧方位的一箭。”
“慕容先生，如何斩杀蹋顿的细节，史书为什么不记录下来呢？”萧冲问。
“没必要记。每场战斗的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同，临阵战机也不相同。记下来，反而容易误导一些人，让他们纸上谈兵和刻舟求剑。”慕容坚说，“好啦，我们来顿野餐，薄海你们取你们的胜利品。”
野猪们藏身的地方，是个天然烧烤宝地，向阳凹地，干燥背风，周围木材还多。
烧烤用的盐油之物，慕容坚早已备好，他还带来一瓶玄菟藏酒。在做菜方面，连九转黄羊羹都能改良的公孙，当仁不让成为主厨，他指挥大家用木棍搭起四个烤架，架起四片野猪肉，烤了起来。
虎组的薄海等人，从其他三头野猪身上取下几颗獠牙和一个猪肚。獠牙，可以做成辟邪挂件，准备送杨林，配他的辟邪剑。猪肚，准备送安乐老板娘，这些时日，吃玄菟菜馆诸多美食，当是回礼。
吃过烤野猪肉的午餐，众人把火彻底灭了，将剩下猪肉和整张猪皮，分散包好，系在马上，上马往山下走去。野猪皮，野猪身上铁刺一般的鬃毛，可都是好东西，能在市场上换不少钱财。
“如果杨林知道我们今天玩得这么爽，肯定要生气，生气没带他一起来。”萧冲对雪鹰说。雪鹰抿嘴一笑，说：“谁让他这些天都粘着毛市长，想着如何发笔大财。希望薄海准备的獠牙和猪肚，能堵住他那张零碎的嘴，要不这事他能念一个月，说我们不够义气。”
回到官道上，仰头看太阳，午时已过。慕容坚正准备开口讲话，让大家练习人马合一，急行军回昌黎城，突然，从西南方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听声音，只有一匹马。但是，大雪厚积，若没有急事，谁会出门？这个时候，仍在路上急行的，恐怕只有军人和官邮。
难道，是平叛战事有了消息？是催军粮，还是报捷，或者，是报忧，甚至报丧？大伙的心，悬了起来。
47章，此路不通
“将来人拦下！”慕容坚脸色严峻，他和邸岳从树林间，往西南潜行百十来步，在雪中埋伏下来。
萧冲等人控制住马匹，不让发出嘶鸣。韩龙和牛劲静立官道中央，区区一人，应该还用不着他俩出手。
马蹄声渐近，慕容坚和邸岳还未见人马的影子，马蹄声却又慢了下来，然后渐渐远去，似是那人那马折回去了。
难道被发现了？萧冲心想。
慕容坚和邸岳未动，继续伏在雪中。 过了一刻钟，马蹄声再起，由轻而重，由远而近，未等萧冲等人看清马和人是什么模样，慕容坚和邸岳已经扑了出去，慕容坚擒住来人，卸了武器，邸岳牵住坐骑。
押到韩龙、牛劲面前，来人匈奴服饰，斥候（侦察骑兵）模样。被慕容坚抓住，也不惊慌，两眼不停转。
“你是匈奴人吧，这次来了多少人，想干什么？”韩龙虽不抱希望，仍是问道。
“路过。百八十人，与大部队失去联系，缺少粮食，派我探探路。”匈奴兵回答。
牛劲跑到前面数十步的地方，扒开积雪，趴在地上仔细听，起来说：“他在说谎，应该有大部队来，最少几千人马。我们赶紧往回走。”
如果真是百八十人的匈奴队伍，随便劫个驿站、洗劫个村落就有粮了，怎么可能深入州郡，跑到这里来？
把斥候嘴堵住，绑在他的马上，韩龙上马，说：“大家在第一个驿站集合。”
20里外，白狼山东边第一个驿站，驿站的头目置啬夫惊讶看到，上午经过的20多人马又回来了。
慕容坚拿出文书，让置啬夫看过，说：“敌人来袭，马上撤离，将驿站粮草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埋进雪里，埋不了的，全部毁掉。你知不知道，哪个地方，最容易把路封住，哪怕是封个一天两天时间也好。”
置啬夫想了想，“前面50里，再过两个驿站，转头山那里，山高路窄，夏天下雨经常发生滑坡，山石较松，那个地方应该可以想些办法。”
“你们处理完驿站粮草，马上到转头山和我们会合。”慕容坚下令。
转头山，一二百米高的小山，如果不是置啬夫说，大家都不会注意，这座山，只有当地人叫得上名字。原来的官道，并不经过这里。太尉司马懿征讨公孙渊那年，天降暴雨，洪水冲下巨石，旧官道被堵死，无奈之下，才从转头山山脚下，新辟一条窄窄的官道。
官道虽窄，仍费了附近驿站人员许多时日才修好。这周围平地极少，村落自然也少，官府想征调民力，也无处可调。这些置啬夫、侍者千辛万苦，开山架路，用了整整三个月，才修出一条能勉强跑4匹马的路来。
萧冲站在转头山上，看到官道的上方和下方都是陡峭的山坡，山坡之下，是条小河，河水已经结冰，里面满是半人高的巨石。
太学师生，加上三个驿站的人员，集合起来，将近100人，马有100多匹。
“此处，就作为我们阻击匈奴的第一道防线吧。”韩龙说：“慕容先生，你先回昌黎城，调动人马，早做城防，我带他们，在这里将匈奴绊上几日。”
慕容坚也不推辞，一抱拳，上马向东，疾驰而去。临走前，他将可以调动驿站人员的文书留给了韩龙。
韩龙指挥三位置啬夫，带领各自属下，先将官道左右树木伐倒，塞死道路，再爬到山坡上，用铁铲挖动石头，推下山坡，在树木之上，又铺上一层石土。
眼见官道被堵死三五十米，若想再次疏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韩龙走到路边，把一棵树的树皮剥去，用剑在上面写了四个字——此路不通。
徒步登到转头山山顶，韩龙让大家冲西面修筑两道半环的山墙。一大一小，大的正对官道，小的正对山坡。修好山墙，上面再洒上积雪，不细看，和一般山头无异。山墙的缝隙，用积雪拍实。山墙的后面，则修好下山的滑道，从山顶半躺着，几个呼吸就能滑下山去。滑下去，正好来到自己的马群旁。
萧冲对韩龙说：”先生，要不要在别的山头，再插几杆旗，或者放几个假人？“
”这个可以有。“韩龙点点头。山墙附近几处险要地方，很快出现数十个身穿大魏服饰的雪人，半隐半现在树林和山石之间，手里还拿着兵器。每处各有一名驿卒，拿着大魏的旗帜，藏在后面。
韩龙想了想，吩咐宇文同拿着文书，通知沿线驿站，迅速撤离，有时间的，可以挖些陷阱，同时作好记号，给自家人留好通道。离转头山最近的驿站，则告诉他们做些饭菜，送过来。
宇文同刚刚骑马离开，从西南方向，就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驿站人员惊慌起来，韩龙吩咐他们躲到山墙后面，会武的拿弓箭，不会武的就再轻声挖些掩体。太学师生，则进入各自的战斗位置，强弓、利箭、厚盾，陈列一旁。任何人，都不得暴露行踪。
强弓在手，利箭上弦，萧冲想：如果张辽在这里，他会怎样呢？敢不敢像白狼山顶一样，凶悍出击，以一击十，甚至以一击百呢？
48章，箭法考试
又是一名斥候！萧冲看清了。
斥候冲到障碍跟前，看清树上的大字，低头拨马，加速往回跑去。
过了半晌，正主终于到了！
官道两侧的树木伐下去后，视线开阔许多，萧冲他们很远就看到，从林间冒出一队队的匈奴骑兵。
两个统领模样的人，在重重盾牌的保护下，来到写字的大树前。
“鲜卑族的哪位首领在此？请出来说话。”其中一人喊道。
这个尖细的嗓音很是熟悉，雪鹰悄悄说：“轲比德！在驿舍袭击我们的那个轲比德。”他松开弓弦，一支凤羽毒箭朝那人飞去，早有防备的匈奴骑兵用盾将箭挡住。
“轲比德，韩龙在此！”韩龙从山墙上，露出半个头，喊道：“你勾结匈奴人，偷袭昌黎城的伎俩，早被率义王料到了。此处3000猛士，已经等候多时，大雪封山，官道被毁，我看你们怎么过去？”
“又是你，韩龙，上次的账还没和你算。你一个剑客，掺乎打仗干什么？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不要你那些宝贝学生了？这个破山头，拿3000人就能守住？我带来的，可是30000精骑。刀箭无眼，赶紧投降！”轲比德说。
“射箭！”韩龙一声厉喝，众人将弦上利箭，一起向匈奴骑兵射出。隐藏在雪人后面的驿卒，将手中旗帜举了起来，左右挥舞，一时间，山上威势不小。
一轮箭雨，给匈奴骑兵带来几十人马的伤亡。匈奴骑兵果然彪悍，马上列阵，前排防守，后排射箭，朝山墙和挥旗处，实施一波反攻。
匈奴人一反击，韩龙下令让大家伏下身子。匈奴人的箭有的落到山墙上，有的射进雪堆里，有的从头顶飞过。几个身穿衣服的雪人，被射中，仍是顽强立着不倒。
“韩龙，你们就这点人，还3000人，300人都不到吧？”轲比德喊。鼓声响起，匈奴人的箭雨不停，数百骑兵下马，手持枪盾，向山上爬来。
“箭法考试，开始了！”邸岳说。
萧冲绕到小山墙后面，这个地方看不到官道，但能看到山坡，正是伏击上山者的宝地。驿站所有的武器，都被搬了过来，山墙后面的箭加起来，少说也有上万支，不用担心不够用。
有自家箭雨作掩护，匈奴兵爬得不慢，头顶貂绒帽，一个一个在离大山墙三五十米远的山坡上，露了出来。这些匈奴兵冲着大山墙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半举盾牌，没想到在他们侧面，还有一道山墙。
萧冲瞄准一名匈奴兵，刚想松开手中弓弦，“嗖”，一支箭已从他头上飞出，一名匈奴兵应弦滚下山坡。
不用回头看，射箭动作比他快的，除了邸先生，就是雪鹰。
小山墙里的突袭，相当成功，爬得快的匈奴兵，基本都被射下山，没被射下的，拿盾护住身体，伏在雪中，一动不动。
山下官道的匈奴兵发现了小山墙，向这倾泻数倍的箭羽，但因是射击死角，全部落空。
山坡上活着的匈奴兵，想借着掩护往上爬，刚把头抬起来，没等看清周围情形，数支箭就飞到，射中的，死伤着滚了下去，没被射中的，已经冻得手脚麻木，就势往下滑，也撤了回去。
这大雪地，谁趴在上面，谁都是活靶子，都是活猎物。
“轲比德，你看我这300人，能不能拦住你们那3万人？”韩龙哈哈一笑，“有我在，你们别想前进一步。这转头山，就是你们的断头山。”
“哎呀，大哥，我来了。”从太学师生的后方，传来一个激动得发颤的声音。萧冲一听，乐了，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大保安杨林。
连冲带爬，杨林带着他的保安大队，沿着滑道，来到转头山顶。他说：“大哥，先生二哥啥都跟我说了。以后，有出门的事，一定记得带我，我好歹也是太学大保安，身负保障诸位王佐之才安全的职责，必须到场。务必务必，拜托拜托。萧冲、清涛、雪鹰、薄海，先生们要是有时忘了，你们一定要记得提醒。大伙的晚饭，马上到了，一会吃饭，吃饱了再和这些匈奴人玩。”
“这这这，再堆一道墙，谁要敢从这爬上来，正好给他一箭。这，拿雪加高一点，让人看不到后面藏人。这个地方，对，就是那个雪人呆的地方，怎么不搞个箭台？这个地方，能射到别人，别人只有回头才能射到你，必须利用上……”山顶上，杨林仿佛来到自家后院，指挥驿站人员，新布置出几个攻击点位，在大山墙周围加了一圈保护。他一会儿拍拍这位保安，一会儿踢踢那位保安，叮嘱千万别给他丢脸。
这个自信满满的劲头，告诉大家：做保安，我是专业的。
两番进攻，均受阻后，轲比德和匈奴兵消停下来，他们用盾结成防护阵营，将死伤人员送到后方，一时间，前线平静下来。宇文同通知完所有的驿站，赶了回来，和太学生们在转头山顶享用一顿战场晚餐。
夜幕降临，杀气重重，寒气重重。
49章，敌之命门
转头山下，匈奴人安营扎寨，埋锅做饭，山林间烟火四起，又烟消火灭。
转头山上，山墙后面搭起了简易营寨，木头为架，泥石为基，积雪为墙。风是防住了，但冷得不行，山顶不能起火，如果起火就成了活靶子。杨林想了个办法，在山下背风处，挖个浅洞，升起几堆火，让大家轮流下山烤火休息。
慕容坚派人送来消息：昌黎城已做好防守，韩先生可以随时带太学师生撤回昌黎城。韩龙嘿嘿一笑，知道慕容坚是在担心。他和驿站头目反复核实过，轲比德和匈奴想去昌黎城，这条官道是惟一通道，除非他们退到右北平郡，再向北，绕一个大圈子，那样最少多花十天八天时间。冰天雪地，轲比德和匈奴人不会选择这种自杀式的行军。
打通官道，是他们的必然选择。
敌之要点，我之要点。敌之命门，我必攻之。
韩龙瞅瞅杨林，问：“如果仍在大青沟，你现在会干什么呢？”
“还能干啥？这大雪天，只能呆在屋里，要么喝酒摔碗，要么上床造人。”杨林说：“我说大哥，这一宿就和他们这样干耗啊？”
“你的意思是？”
“刺激刺激他们，搞个大哥您最擅长的暗杀、偷营，行不？就咱们几个大人，这些娃娃就不带了。”杨林眼巴巴地说。
一旁的萧冲说：“谁是娃娃了？比剑法，你比我们快不了多少，比弓箭，还不一定有我们强呢。”
正在放哨的薄海小声说：“别找刺激了，刺激已经找上门了。山坡上有情况！”
听着有刺激，营寨里昏昏欲睡的雪鹰、马清涛等人都起来，向山下望去。山坡上，一堆堆的白雪突兀移动，移动几米后，又停了下来，隔过几秒，又往前移动。不仔细看，不盯着瞅，就会以为是眼花，或者只是雪被风吹动了。
杨林咧了咧嘴，表示喜欢这种刺激，他过去搂了搂萧冲，在他耳边说：“小伙子，比试一下，一会看看谁的箭法好。输了，我连请你吃三天玄菟菜馆，赢了嘛，你当着大伙面，喊我三声大林哥，怎么样？”
“我跟你比！”雪鹰说，“你敢不？”
“不许用毒箭，我就跟你比。”杨林说。雪鹰点点头。萧冲过去搂了搂雪鹰，说：“一定赢他。”雪鹰一挣，说：“没问题。”萧冲鼻子里飘进一股幽香。哪来的香味呢，他想。
山下所有会放箭的人，顺着滑道上的绳索，悄悄爬回山顶。萧冲怕惊动敌人，用树枝在雪墙上捅出两个眼睛大小的洞，通过洞口观察坡上动静。移动的雪堆，一点一点爬上山坡，爬到上一轮放箭的位置，离大山墙三五十米。
萧冲回头看了看韩龙先生。韩龙没有动作。雪堆继续上移，20米。韩龙仍没有动作。15米，萧冲不再回头，他将手里的弓拉满。
10米，冲在最前的雪堆突然抬起头，一张匈奴人的狰狞面孔露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马刀，他刚要迈步向山墙冲去，韩龙轻喝一声——射。
几乎同时，两只箭落到这个匈奴人身上，一箭射中喉咙，一箭射中额头。强大的冲击力，将他射离地面，向坡下倒飞而去，身上罩的白袍飘了起来。
山顶之上，太学师生、保安大队等连续发箭，射向那些爬在山坡上的假雪堆。冲在前面的匈奴人，知道偷袭已被发现，干脆抽出马刀，实施强攻，快速冲向山顶。躲在盾牌阵中的弓箭手，立即站起来射箭，为同伴提供掩护。
可惜，和上次冲锋一样，山顶的防御工事，让山下的箭根本没有什么威胁。这次偷袭，匈奴人连盾牌都没带，两条腿爬得再快，也没有箭飞的快。
萧冲觉得，除了刚开始稍微有些刺激外，余下的就是一场屠杀。“17，18……”他数着雪鹰射中的人数。杨林的，由马清涛来数。
射完山坡上的移动靶，雪鹰和杨林向山下的弓箭手发起进攻，萧冲将羽箭递到雪鹰手边，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射出最多的箭。
100多米，这种远距离，确实不是杨林的长项。他此时十箭最多能中一箭，而雪鹰十箭能中两三箭。弓箭手见山坡上已经没有自家兵士，没有掩护必要，又躲进盾牌阵里。
“雪鹰射中24人。”萧冲说。
“大保安射中19人。”马清涛说。
“我输了。回头我让你们安乐姐加个菜，酸菜炖野猪肚，保证你们吃了还想吃。”杨林说。
“不过，”他接着说，“我还想搞点刺激的，大点的刺激。你们想不？”
50章，偷袭敌营
萧冲看向韩龙。
“搞，必须搞。他们不让我们休息，我们更不能让他们休息。”韩龙说，“给大家做夜宵，吃饱了再玩刺激的。”
慕容坚的第二个信使，来到转头山，告知韩龙：通往昌黎郡的官道畅通，随时可以撤回。韩龙想了想，山顶的防御工事已经加无可加，他让那些不会射箭的40多名驿站人员随信使撤走，他带给慕容坚的仍是“放心”二字。
喝完用野猪肉和黄米熬的肉粥，萧冲浑身热乎乎的，他紧跟韩龙，不想失去这个夜战的机会。
韩龙、邸岳、牛劲、杨林四人，围成一圈，用雪在泥土上，简单模拟出轲比德和匈奴那边官道的形状，如何攻，如何退。夜袭不是送死，必须要杀得了敌，回得了家。
萧冲说：“各位先生，敌人刚才的伪装其实不错，我们可以借鉴一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咱们再加一个，在身上系上绳索，一有情况，可以由山上的人，快速拉回山顶。”
“这个主意好，起码撤退时，不用考虑屁股上中箭的事，保住屁股，是件大事。”杨林夸道。
“我觉得，光有绳索还不够。”雪鹰说，“这山坡100多米，拉得再快，也需要时间，仍是一个活动靶子，有危险。敌人在官道上，能射到山坡上的人，而山顶上的人，保护不了山坡上的人。我建议，在侧方位，河道那个位置，安排人接应，比如说放三五弓箭手在那里，只要有人追击我们，弓箭手就从后面发动攻击，作为掩护。这个想法，就是中午打猎时先生教导我们的——设置侧方位打击点。等偷袭的人撤回山顶，弓箭手马上也撤，撤的时候，可以借鉴身上绑绳的方法，由后方的人，快速拉回安全地界。”
邸岳赞许地点点头，说：“河道接应，我带鹰组人员。”
杨林对邸岳说：“ 我派六名保安接应，将你们拉回来。”
偷袭敌营，韩龙本来不想带太学生参加，萧冲等人强烈要求，最后决定，偷袭队由韩龙、牛劲、杨林、萧冲、马清涛、薄海组成。在韩龙看来，一名大人保护一名少年，应该足够。邸岳带雪鹰等五人，从官道下面的河道，潜伏到匈奴人的后面，也是官道的左下方，负责接应。
韩龙交待随行的萧冲、马清涛、薄海：“一剑封喉，绝不恋战，快进快出。”
萧冲手握“伯钧”宝剑，重重点了点头。此番近战，将是“伯钧”第一次饮血。打出玄菟郡，他已经参战数次，但都是远程用箭。生死面对面，还未经历过。
系上绳索，披好白布，由韩龙打头，萧冲等人悄悄向匈奴人那边的山下滑去。
从山顶往下滑，没有想象的简单。萧冲脸朝上，蒙着白布，看不见任何东西，靠体重往下一点一点滑，腰间的绳索有人拽着，防止滑得太快。萧冲觉得自己的耳朵几乎要长得像兔子一样，恨不得能伸出来，探听周围的动静，特别是有没有划破空气的利箭声。如果有，下一刻，他便有可能像木板一样，被人钉在山坡之上。下山前，韩龙没让大家披盔甲，太沉不方便行动，真要陷到敌人围攻之中，盔甲也不顶用。
这100多米的滑行，仿佛一个整天那样漫长。在萧冲耳里，身体和雪摩擦的声音，是那样响亮、刺耳。
当萧冲感觉几乎平躺在地上时，他知道已经到山下了。匈奴人就在前面几十米的地方。他轻轻揭开脸上的布，看到韩龙已经手握宝剑，半蹲在前，白袍披到身后，为大家作警戒了。
邸岳等人持弓张箭，在山顶上看到韩龙六人安全到达山下，匈奴人的阵营并无动静，这才从另外一侧滑下去，到河道的积雪中潜伏去了。
按计划，此行偷袭，骚扰为主，杀敌其次。如能找到轲比德或者匈奴首领的大帐，则实施斩首。
萧冲解开绳索，记住位置，偷袭过后，还要从这里返回山顶。他跟紧韩龙，悄无声息向前摸去。
全天赶路，严寒天气，匈奴兵疲惫不堪，站岗放哨的，躲进帐篷里，低头瞌睡。匈奴人设置的绊索、响铃，韩龙等人，小心绕开了。
匈奴人的数百顶帐篷，沿着官道，散布在山林之间稍微平整的地方。从外观上看，看不出哪一个是首领的大帐。如果结成营寨，或许还能根据是否居中来判断，但现在散布山林，只有匈奴人自己知道。
斩首行动，基本无望。
萧冲、韩龙六人，分为三组，像幽灵一样，穿梭在帐篷之间。固定帐篷的绳索，均用剑割一大半，留下一小半，维持其不倒。
冲过100多帐篷，萧冲跟着韩龙停下身子，韩龙点点头，手中“正山”宝剑一个剑花，割开一顶帐篷，一闪身，进到里面。萧冲没犹豫，跟着进去。韩龙进帐篷后，顺时针开始刺杀睡梦中的匈奴兵，萧冲则逆时针开始刺杀。
错愕中，萧冲觉得回到那个一剑封喉的考场。
那时，他面对的是假人。这里，他面对的却是活人。
那里，他得到的是分数。这时，他收割的是人命。

白色风信子

……

吉利商用车

这么强,支持楼主，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