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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特里亚·ISTORIA
内容梗概:苏美尔神恩基将亚当逐出伊甸园后,创造了一个世界,把自己的记忆锁在了里面,只有那个世界的人能够解开创世之谜,一首诗是密钥,要阅读七个人的记忆,从星空进入阿卡西,七段历史,将人类文明所有秘密全部解开,七段历史分别是,大洪水、巴别塔、天堂战争、亚述与巴比伦的争斗、亚历山大大帝和耶稣
一部囊括了苏美神话、圣经、本体哲学、逻各斯、创世神话、神、外星人、未来科技、记忆、时间、亚历山大大帝、轴心时代、东西方文明碰撞、阿卡西、禅学,哲学等等……这是一部关于宇宙、生命和一切事物终极答案的史诗之作…… <hr/>第六十五章 诗歌
那首诗并没有念完,她的手臂就垂落下来。那一刻,奥莱克西知道,上帝死了。
“是的,我记得……那时你叫我背下来教给我们的孩子,我就背下来了……苏珊娜……我怎么会忘得了呢……”
泪水滴落她的面庞。他并未起身也未移动,而是守在逝者的身边,温柔地注视着她的容颜。缄默良晌,才缓缓起身,用双手横抱起苏珊娜的遗骸,向殿外走去。
耶胡迪尔牵着纳迪纳普利跟在他的后面,随他一同出去。
他们从齐古拉特宫的台阶上一级一级地下来;一路上,奥莱克西未发一言,他的孩子则为母亲的死而哭泣不已。
天色渐晚,余晖绚丽;城外战乱的鼎沸已经散去,帕瑞戴斯城的百姓看到人王抱着死去的上帝,从神殿上下来。就自发的来到中央干道的两侧,他们手捧着烛火,为他们的女神送行。
那时,兵燹已经停止,因为天使坠落地面失去权柄;大地震颤,因为地下世界的琼楼玉砌没了权柄的支撑,轰然崩塌,永被掩埋。义军不再进攻,而是在城外静候。
奥莱克西穿过哀伤肃穆的街道,人们静静地目送着他们离开,只有低声地祈祷与哭泣回荡在他的身后。
当他快要到城门那里的时候,有些市民就跟了上来,尾随在他的身后;而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直至全城的百姓都跟随上来;因为他们知道,他要把她安葬在城外。
看到奥莱克西与送葬的队伍出来。宁吉什齐达并没有过问,而是和战士们一起,为他们的王避让开道路。他抱着她,踏过血流漂橹的战场,向城的西面进发。那时,人们就知道,他要前往的方向了。
义军跟随在后面,护佑着人群。月亮升起,暗淡朦胧,好似也在为此刻哀悼。人们跨过伯拉河上的大桥,那河向东流入大海,河的南岸则是陪都乌尔。再往南是古城埃利都残垣断壁的遗迹,那里的守军点亮了火把,照亮前往伊甸园最后的道路。
天空微曦,人们行走在通往园子的海滩上。海湾的北、西、南面都临着陆地,只有东面朝着大海。伊甸园就在海的南面,埃利都的东面。当他们临近那园子的时候,大火已经退去。因为在那天城一日,这世上就过去了三天。那烧在园子里的火经过三个日夜,就退了。
那园子里的树,只剩下焦黑的枯枝,地上也是狼藉一片。奥莱克西抱着苏珊娜的遗骸,走在前面,最先进入园中,他看到那棵中央的圣树和它的周围依旧蓊郁盎然,便停在其面前,屈膝而跪。众人也就跟着他们的王向圣树跪下。
奥莱克西再次流下眼泪,他亲吻着苏珊娜的额头,默默地为她做最后的祈祷。
他就把她葬在了那棵树下。等他起身的时候,一名不知名的人类战士,骑马赶来,向他递上一把剑,与那被他熔了做箭的穹顶之剑一模一样:“将军。我们在搜寻命运之碑的下落之时,发现这把剑掉落在齐古拉特宫的一间侧殿内……”
奥莱克西回过头来,看向站在一旁的耶胡迪尔。
这位曾经天国的宰辅说:“是的。这把剑我打了两把……”
那位战士忙接着说:“将军!如今天帝已亡,我们也已知命运之碑就树在乌尔的月神庙中;世界已经交由您的手中,等待您用这把剑劈断那篆刻世界律法的石碑,解放全世界的生命,完成这场使命……”
奥莱克西微笑了一下,推开那把剑,来到纳迪纳普利的跟前,打算带他离开,并向周围的士兵说:“牵一匹马来。”
宁吉什齐达一把抢过宝剑,半跪下来,重新向人王呈上:“将军!如今,我的祖母与父亲都已死去,联军上下,都希望您成为天下的共主……请您留下,做我们的王,请做这新世界的神……君上!”
接着,在这园子里的数万将士与平民都纷纷跪下,向奥莱克西行礼:“请您留下,做我们的王!君上!”
奥莱克西接过剑,拔出剑鞘,把它插在苏珊娜的墓前,并对众人说:“起来吧。我不是你们的王,你们真正的王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归来。”他意味深长地说着,望向自己的儿子,“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罢,奥莱克西走向海边,目视着东方从海平面上缓缓升起,黎明破晓的太阳,长叹一口气。接着,他把纳迪纳普利抱上了马,打算离开。
耶胡迪尔走来,握住奥莱克西的手腕,说:“奥莱克西……如果有什么问题,请到这里来找我……”然后,他凑近耳语,留下一个地址。
图喾尔第·尼努尔塔与他的儿子离开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义军在乌尔月神南纳的神庙里,找到了所谓的“命运之碑”,它果然是个赝品,甚至当被人用斧头从中间砍断时,它碎裂的地方显示出它本来就曾被人摔断过,只是后来又被粘合。
那上面刻的字,他们找来了希伯来人,翻译是:
当孝敬父母、使你的日子在你神所赐你的地上、得以长久。
不可谋杀。
不可奸淫。
不可偷盗。
不可陷害人。
不可贪恋人的房屋、也不可贪恋人的妻子、仆婢、牛驴、并他一切所有的。
那并不是什么世界律,而是上古的摩西在西奈山得到天使的诫命。而这碑也并不是现在放在希伯来人约柜里的那一版,而是最早古老的,就是那由天使亲自手写,但被摩西摔断的那一版;至于它是被什么人,因什么目的带到乌尔来的,则不为人知了。
很多年以后,人们已经忘却了这场战争,也忘却了奥莱克西的事迹。甚至有人传言他是被他的儿子杀死的。卡尔城被荒废,阿舒尔-伊丁从牧羊人里挑了一个,称他是纳迪纳普利,立他为傀儡王。加喜特王的后人被阿托尔国释放,他们回到自己的国家又做了几代王,就与埃兰发生了战争,加喜特巴比伦在战火中覆灭。更北面的蛮族入侵了赫梯,它也在不久之后亡国。
当神死了,天城的时间就流的和外面一样快了。因再无天使的存在,帕瑞戴斯已名存实亡,耶胡迪尔做了几年的帝国摄政,就辞去了职务,归隐田间。天城的城墙也被拆除,又恢复为了乌鲁克、拉尔萨和尼纳三城。
有一天,在拉格什城外的一间恬淡的农舍外,一个消瘦的中年人带着一位英俊的青年前来拜访。
“金固,你有客人。”主人的妻子向里面唤道。那人就出来,他还是穿着一身长衫来迎客。
“金固叔叔。”青年跑上去与他拥抱。
“纳迪纳普利!你又长大了,我都快认不得你了!”他说着,看向那个同来的人,“还是没有线索,是吗?”
奥莱克西摇摇头,把行囊放下,同他们一起坐下,一直想问你:“从尼尼微我们分道扬镳开始,你就叫这难听的名字吗?还不如你去暗访我们时候用的那个假名‘卡卡’呢。”
耶胡迪尔笑着说:“是啊。是她给我起的。”
“你从什么时候就知道她是上帝的?”
“从一开始,我们还在歌篾工程学院那会儿……”边说着,边拿起一个洗好的葡萄放进嘴里,“你们吃,很新鲜的,我妻子今天刚摘的……”
“她找的你,还是你发现的?”奥莱克西接着问。
“我怎么可能发现……”耶胡迪尔看着奥莱克西的眼睛,“从她听到安德烈演讲的时候,她就开始规划一切了:把我们带到这世界来,让我们生活在这里,感受这里的变化。一开始她和我说,她所做的只是为了观察……但是她并没有告诉我她在观察什么,直到安德烈死了,你们私奔到埃兰。当她怀上你的孩子,她说一切都变了。于是她诈死离开了你,把小纳迪纳普利交给我抚养,我们当时就被她安排住在天城里的一间普通的民房。等外面都过去十多年,我才老了五岁……”
“所以,马尔杜克的神话是她亲手写的,又传到各地去;她操控了所有与我接触过的人的意识,只为让那一刻发生,只为……”
“不要再去猜了,我的老朋友。这么多年了,这些事我说过无数次了,那首诗才是重点。她和我说过,她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的儿子,能够依着那首诗去寻找答案……”
奥莱克西叹了一口气,说“这么多年,我快走遍了整个世界,大海、高山、森林……那些我去过的地方,我又去了无数次……但还是一无所获……”
“不是还有沙漠么?”纳迪纳普利说道,“沙漠你还没有去过呢。”
<hr/>注解区:
南纳:NANNA,即前文中提到的欣。
约柜:契约之柜(希伯来语:אָרוֹן הָבְּרִית、Ārōn Hābrīt)简称契约柜或约柜,又称法柜,是古代以色列民族的圣物,《旧约》记载上主在西奈山上单独见摩西,颁布十诫和律法,亲自将十诫用指头写在石板,摩西下山后看到以色列人离弃上帝在崇拜一只金牛犊,愤然将石板摔碎,后来上主又再一次颁布十诫,写在石板,放在约柜
尼纳:Nina,拉格什的一座寺庙建筑群,后成为海港城市
金固:Kingu,是美索不达米亚神话的神明,意思为“无技术劳动者”,为迪亚马特的儿子与第二任丈夫,最后被马尔
<hr/>第六十六章 夜晚
那天晚上,他从冥想中出来。发现眼前还是那一轮明月,满天星斗。他感到浑身酸痛,轻摆了一下身体,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地方和记忆中的有所不同。
此刻,他正坐于一个洞中。
“我记得,我应当在一个旅店的二层,干净的门廊,敞开的窗户,我坐在地毯上……”说着,他又揉了揉眼睛,拍掉身上积的尘土,从地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他扶着洞口的岩壁,站在能往下张望的石块上,继续自言自语道:“这次,看来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动……”
是的,对伊奥斯·卡夫索来说,这还是从老师那嘎呵朱讷教授自己阅读阿卡西的瑜伽以来,世界变动最大的一次。因为这次醒来,他连自己在哪儿,处在什么年月都不清楚了。虽然刚刚,他所阅读的的独特记忆,也同样给他带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究竟为何这个记忆的主人奥莱克西与自己的父亲乌拉赫斯,都死在了寻找同一首诗答案的路上——也就是沙漠之中,以及他们二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但很显然,这不是他现在最急迫的问题,而当下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马上搞清楚自己所处的地点和时间。
他摸了摸自己衣服的口袋,还有那几枚德米特里给他的,雕刻亚历山大大帝头像的金币。
远处的村社传来哭泣和吵闹的叫喊声,伊奥斯就下到地面上,朝着村口走去。他刚从温暖的洞里出来,又有风吹过,脚踩在湿冷且明显刚下过雨的草地上,倍感阵阵的寒意袭来。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从身体上的不适感,转移到村子里到处晃动的火把和四散逃逸的人身上了。
“滚开!”有女人用希伯来语吼叫,那声音从马棚那边传来。
“不要废话了,遵照你的王要求的,把你的孩子交出来!”口音浓重的男性,用蛮横的声音响应道。
“我说了!我没有孩子!”
伊奥斯出现在争执者的中间,那是两位士兵和一位裹着头巾,面容姣好的黑发少妇,他们正准备对她动手动脚。伊奥斯说:“这位女士已经说了,她没有孩子。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他的目光在火把的照耀下,炯炯如炬。那两位士兵因理亏而心虚,互相示意后狼狈离开了,归队到其他士兵里去。村子到处都是婴儿和女人的哭声,一些士兵从其他的门户中出来,用手提着婴儿的脖颈,还有些扛着睡眼惺忪的幼童,他们把那些孩子装在篮子里就带走了。又过了一些时间,四下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啼哭声。
“拉比,十分感谢!”少妇向伊奥斯深深地鞠了一躬,又要跪下,被伊奥斯阻止。
“举手之劳。”
“不,我应当特别的感谢您。”她说着拨开马槽里的草,从里面抱出一个正在熟睡的婴儿。伊奥斯吃了一惊,他走上前去,望着那婴儿祥瑞红润的脸颊,轻轻触碰了一下:“他可真乖,长得很美丽。是男孩还是女孩?”
“是女孩儿。”
“叫什么名字?”
“耶玛砮伊勒(埃尔,与我们同在)。是他父亲从先知的书里挑的。”
“多美的名字,又吉利。孩子的父亲呢?”
“他今早到城里去办事了,现在还未回来……”正说着,有一对老牧人夫妇赶来。他们的神情十分紧张:“哎呀!你在这儿呢,可找到你了!瞧瞧你丈夫他办的好事,把你丢在这儿遇到这种事……”
“都过去了,叔叔。您看,就是这位主人,他化解了我的危机。”
伊奥斯向他们鞠躬。便随一家人去了他们的房子。同他们坐在一起聊天,得知这孩子和他们父母都不是本地人,只是回祖籍地来办事情,借住在亲戚的家里。这时,孩子的父亲回来了。两位老人开始责备他:“你现在才回来!你同我那办不成事的哥哥赫利一样,总在耽误事!”
“一切还好吧?!”男人很着急的样子,“他是谁?”
“一切安好。”少妇抱着孩子,十分从容,“他是我的恩人,你孩子的救星。”
男人向伊奥斯致意,又过去看孩子,然后说:“我这不赶过来了吗!那办事的说这镇里办不了,把我支到耶路撒冷去!我在那儿听到这事了,还听到坊间传的来龙去脉……”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伊奥斯问道。
“昨天,东方来的占星术士去到城里觐见希律王,说他们前两天看到的那颗流星,是有王要降临这地上,祭司长和民间的文士就说那王是要降在我们这镇和村子附近。所以国王就派人来挨家挨户地搜,凡两岁以下的孩子都要被抓走,估计是拿去埋了……”
“这种事,在什么时代都不罕见。残暴的君主、愚蠢的占卜师。我实在告诉你们,天上的流星,是东方的智者们正在借助毘湿奴的力量,穿越茫茫天际,从他们阅读的星星里归来……”这时,伊奥斯看到他们都听不懂自己说的,就岔开话题,问道,“你刚说耶路撒冷的王,是托勒密皇帝封的吗?”
“托勒密?”男人摇摇头,“从未听说过。”
“现在是什么光景?”伊奥斯问道。
“提别月,二十三日。是希伯来历的第三千七百六十二年。”
“谁是埃及地的主人?”
“是罗马的凯撒。”
伊奥斯完全怔住了,对他来说,那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名字。那晚,他借助在那家人家里,第二天早上。男人和少妇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临行前,他们向伊奥斯颂赞祷文,并说:“您提醒了我们,躲到埃及地去,我们这就启程。”
在离开了那家人以后,伊奥斯就去了镇里,又从那里去到了耶路撒冷。在那里,他得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这次阅读完奥莱克西后半段的记忆之后,世界的变动,把他带到了两百多年以后的时代,那时地上的国家已经十分不同。从那里,他将向西去往帕提亚国,因为那时的巴比伦已不再是塞琉古的城市。至于为什么要回到美索不达米亚去,是因为如今天际全开,只剩太阳的记忆没有阅读;但他试过多次,太阳依然紧锁着自己的记忆,并未把权限开给他;伊奥斯相信,那所剩的最后两个伊斯特里亚,必定与太阳有关。
因此,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先去找寻在月亮为他选定的记忆里,安葬伊什塔尔的那棵树的位置。因为也许,母亲留给他的这首诗中的那两句:
在那安葬我的墓前,念诵七段伊斯特里亚
指得并不是母亲的墓,而是奥莱克西的妻子——伊什塔尔女神的墓。
<hr/>注解区:
拉比:这个词来自“《米书拿》希伯来语(一种口语)”结构רְבִּי rǝbī,意思是“主人[名字]”,《米书拿》是口传的经典集合,是《塔木德》的基础
耶玛砮伊勒:即以马内利(希伯来语:עִמָּנוּאֵל,英语:Immanuel),“埃尔神,与我们同在”的意思,这个名称在《希伯来圣经》的先知书中出现数次(以赛亚书 7:14、以赛亚书 8:8)
赫利:希腊语:Ἠλὶ,Hēlì,新美国标准圣经中的Eli
希律王:希律(希伯来语:הוֹרְדוֹס,古希腊语:Ἡρῴδης,英语:Herod,前74年-前4年),又译希律王、黑落德王,亦被称为大希律王(Herod the Great)、希律大帝,希律一世(Herod I),是罗马帝国境内作为自治国的希律犹太王国的犹太王
提别月:希伯来语:טֵבֵת;现代 Tevet,又作太贝特月,是犹太教历的十月、犹太国历的四月,该月有29天,相当于公历12月至1月间
帕提亚:英语:Parthia,本是伊朗东北部的一个地区,但这里指的是安息帝国(波斯语: ,Emperâturi Ashkâniân),又称阿尔萨息王朝或阿萨息斯王朝(Arsacid),西方史书称其为帕提亚帝国(Parthian),是古波斯地区古典时期的一个王朝,存在于公元前247年-224年,阿萨息斯王朝一名出自帕尼部落领袖阿尔沙克一世,趁着一名波斯总督起兵抵抗塞琉古帝国而征服了伊朗东北部的帕提亚地区,并在公元前三世纪中叶建立安息帝国
<hr/>第六十七章 古尔奈
那时,安息与罗马刚结束了漫长的边境之争,缔结了临时的和平条约,暂定了两国在奥斯若恩西面的边界线;代价是那位意大利裔女奴之子的帕提亚国王弗拉特斯五世承认亚美尼亚的宗主国是罗马,而这激起了国内本就质疑他王位的贵族反对者声讨的浪潮。因为感受到了安息首都泰西封城内暗流汹涌的气氛,伊奥斯·卡夫索并未驻足停留,而是继续南下,去了两河交汇之地——古尔奈。
三百多年前,塞琉古皇帝听说那里是上古伊甸园的所在地,并且在参拜了那棵至今尚在的知善恶树以后,就围着那棵树修起一个园子,并且围绕那园子建立了古尔奈城。
河筏荡漾在沼泽中,在河里纳凉的水牛把头浸在水里,又露出水面,好像在向船上的人们打招呼。岸边的妇人们从芦苇屋里出来晾晒衣服,那些高大的椰子树则在清凉的微风中摇摆着。两条大河——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滚滚而来,在这里汇聚。而这里,就是那段记忆中,奥莱克西安葬苏珊娜的地方。
船靠了岸,伊奥斯跳到下面,抬起头环顾四周。这里的景象与安葬伊什塔尔的时候大相径庭。这园子靠着岸边,被一人半高的石墙围起来,门是打开的,院子里虽也种了其他的树,但明显都是后栽上去的。只有中央的那一棵已经枯死的大树,被石头砌起的基座保护着,刻意的使之与其他的人保持距离,看着像是有一些年头了。
伊奥斯走近了,用手指摸了摸那石台的表面,竟发现它一尘不染。这时,他才看到有人在盯着他看,那是一位站在远处,上了岁数的扫地人,花白的头发,皮肤黝黑,穿着长袖、有着交叉造型的束腰丘尼卡,下身则是宽松多褶的裤子,这是典型的帕提亚人的打扮。
旅者并未多想,一屁股坐到了那个石台上,心中开始回想那五个已经知晓的故事:闪姆、宁录、欣还有奥莱克西一生的前后两段。然后他抬起头,开始目视骄阳,片刻之后,发现其并未有任何变化。
“母亲……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啊?”他低下头,沮丧地小声说道,然后起身,打算离去。
这时那位打扫者跟了上来,用帕提亚语问道:“伙计,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伊奥斯以为刚刚那地方不能坐,便说:“哦,对不起。我只是累了,在那边休息一下……”
谁知,那人改变了问题,继续问:“你是来这里找什么的啊?”
“找什么?哦……啊,我只是听说这圣树在这里,就来这里看一看的旅客……”
“告诉我实话,也许我能帮你!你是来这里找什么的?”他用严肃的神情望向伊奥斯,依旧坚持。
“一座坟墓。”伊奥斯回答。
“是以斯拉的墓吗?”
“不是。”
“那是谁的?”
“伊什塔尔。”
老者惊呆了,睁大了双眼:“你以为她的墓在哪儿?”
“就在那树下。”
“谁告诉你的?”
“月亮。”
老者点点头,咧开嘴露出笑容,他拉着伊奥斯的袖子,把他带到那树下:“这棵映日果树是我父亲种的,砖是我父亲砌的,那时我虽然还小,但就在他身边打下手;那台子上的尘土,就是我每日擦去的,到今天有四十多年了,无一日例外。那树最近死了,我本要在自己的忌日以前,寻找同样的种子种在这地方,或者栽一棵同样品种的树过来。等我死了,我儿子就会继承我的工作,我的家族世世代代就在守护这里。但今天,您来了,主人,我就不用再做这件事了。主人,现在您知道了,这里并不是伊什塔尔的墓,那叫我传话给你的,让我告诉你‘她的墓不在这里’……”
“那么您究竟是谁,传话的又是谁呢?您的家族又为何要世代为此奉献呢?”
“我叫亚勒腓,我的祖先就是那洪水以后,被上帝挑来看管这树的,叫我们世世代代在这里,维护这树,等待‘那一位’的到来,那祖上传下来的话,在未来的某一刻,‘那一位’来的时候,就会到这棵树这里,目视太阳,依着月亮的示意,来寻找女神伊什塔尔的墓,我们就要告诉他:‘她的墓不在这里’,还要告诉他要到这偈子里写的地方去寻——‘血色之邦,颅骸之城;外囚之茔,英雄之启’。”
“血色之邦,颅骸之城;外囚之茔,英雄之启……”伊奥斯重复着这句话,陷入沉思。突然,他好像想明白了什么,高兴地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谢谢您,我将立刻启程出发,完成那位托您传话给我的人,交给我的使命!”
“主人!”老者跪了下来,“那拖我传话给您的还说,无论‘那一位’是谁,都要我认您做主人,随您一同前往那未知之地,保护与服侍您,直到帮您找到那最后的答案为止!”
伊奥斯连忙把老者扶起来,说:“好吧,好吧。您同我一起去吧。”
于是,伊奥斯·卡夫索和亚勒腓就踏上了前往底格里斯河上游,去寻找那被克特西亚斯和希罗多德记录为“已化为土堆”的古城尼尼微的遗迹。只有得到了前五个伊斯特里亚的人才能够听懂这个谜语的含义:血色是指宁萨尔的婚礼,颅骸是指宁录与约坍的首级,外囚是指那葬身于异乡的越狱者,而英雄指的就是在尼尼微之战里被安德烈所发现的英勇的士兵——奥莱克西;另外,在亚历山大图书馆任职的年月里,伊奥斯不止一次听到人们谈论尼尼微城,因为传说托勒密就是在早年行军的途中,看到亚述末代国王巴尼拔在尼尼微建造的恢弘的图书馆遗迹,才让他在称王以后,想在亚历山大城建一座属于自己的图书馆。
尼尼微的遗址就躺在柯沙河上,南岸还有一些小的村落,甚至还有一座帕提亚人的青铜铸币厂;而北岸已经变为荒漠。当两位旅者拄着木头拐杖,到达那里的时候,已经快到黄昏,村子里的人劝他们不要在北岸久留,有钱的对象早就被人拿光了,况且到了晚上,北面就会起风沙,将那片断瓦颓垣的宫殿和神庙完全遮盖在沙子里,直到天亮才又能再次露出来。
伊奥斯与亚勒腓还是过河去了。在那废墟之中什么东西都没找到。伊奥斯说:“记载中,这图书馆里有成千上万的皮革卷轴、蜡板、甚至可能还有莎草纸,但是现在,这里果真被那些巴比伦人、斯基泰人和米底人放的那场大火所吞噬,没剩下一点痕迹。”
这时,亚勒腓叫到:“快来看!这是什么?”
伊奥斯来到一个残破的房间下,那里的土中埋着一些粘土片,而上面刻着上古的楔形文字。他摸了摸那些字说道:“看来,这火还是有功绩的,这土板上的字被烘烤的如此坚硬。”他又读了上面的文字。在那个时代,伊奥斯可能是唯一一个能看懂那些文字的人了,他说:“这些方形的泥板记的是事务历史记录,圆形的是农耕记录,你看这些标记,说明政务、历史、法律、天文和地理的不同内容,被放置在不同的房间里……”
当他们进入那间门口石碑上刻着:
我,亚述巴尼拔,宇宙之王,众神赋予我智慧,对学术的博学和对细节有着最敏锐的洞察力的我(我的前任都没有理解这些事情),把这些石碑放在尼尼微的图书馆里,为了我的生命和灵魂的福祉,以作为维持我皇室名誉的基石
的铭文的房间时,亚勒腓惊讶地指着地上那二十一块整齐排列的泥板,拨去上面的沙土,他们看到那整整二十一块泥板上,一个字也没有。伊奥斯摸了摸那光滑的表面,说:“也许,这些是还没来得及刻字的……”
这时,天色渐晚,起了大风。两个人就互相搀扶着离开了。第二天黎明,等沙的海洋退潮,遗址再次露出地面,二人就又来到这里,继续考察。当他们进入昨日那有着空泥板的房间的时候,都大吃一惊。
因为经过一夜,那些泥板上已经写满了文字。
<hr/>注解区:
奥斯若恩:Osroene,是位于幼发拉底河上游的一古国,首都埃德萨(尚勒乌尔法),当时是与安息帝国结盟的属国
弗拉特斯五世:前19年-1世纪,古希腊语:Φραάτης,小名小弗拉特斯(英语:Phraataces),是自公元前2年至公元4年的安息帝国王中之王
泰西封:亦作泰西丰、泰锡封(英语:Ctesiphon;帕提亚语及帕拉维语:Tyspwn或Tisfun;波斯语: ;阿拉伯语: ,Madain、Maden或Al-Mada&#39;in)是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城市,帕提亚帝国及它的继承者萨珊王朝的首都,泰西封在今日伊拉克首都巴格达东南的底格里斯河河畔
古尔奈:Kurnah或Qurna,今天是伊拉克南部的一个城镇,位于巴士拉西北约74公里处,当地民间传说认为古尔奈是圣经天堂,伊甸园和知识树所在地的原址
丘尼卡:tunica,相当于希腊的希顿(Chiton),是一种宽大的睡袍一样的袋状贯头衣
以斯拉:天主教译厄斯德拉(希伯来语:עזרא, Ezra、希腊语:Ἔσδρας、拉丁语:Esdras、英语:Ezra,是希伯来圣经的一个重要人物,《以斯拉记》描述他如何领导大约1500名犹太流亡者住在巴比伦回到家乡耶路撒冷(公元前458年)
映日果树:即无花果树。
亚勒腓:古希腊语:Ἁλφαίου,英语:Alphaeus,出现在《新约》中的人名,它是一个希腊文名字,雅各布的父亲
克特西亚斯:Κτήσιας,Ctesias,按罗氏希腊拉丁文译音表应译“克忒西阿斯”,前5世纪尼多斯人,亚达薛西二世御医,历史学家
希罗多德:古希腊语:Ἡρόδοτος,前5世纪(约前484年-前425年)的古希腊作家,他把旅行中的所闻所见,以及波斯阿契美尼德帝国的历史纪录下来,着成《历史》一书,成为西方文学史上第一部完整流传下来的散文作品
巴尼拔:Ashurbanipal,亚述巴尼拔(阿卡德语:Aššur-bāni-apli,前669年或前668年-前627年在位),亚述国王,在他统治时期,亚述的疆土和军国主义达到了崩溃前的颠峰
斯基泰人:古希腊语:Σκύθης或Σκύθοι,复数:Σκύθαι;英语: Scythian,复数:Skuthai,也译为斯基泰人、斯基提亚人 、西古提人、叔提雅人、西徐亚人或塞西亚人,为古代在东欧大草原至中亚一带居住与活动、操东伊朗语支的游牧民族或半游牧民族
<hr/>第六十八章 卢加尔班达
伊奥斯蹲下来查看那些文字,“这上面写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故事。”他说。
“是什么故事,主人?”
“你听说过卢加尔班达吗?”
亚勒腓摇摇头。
伊奥斯继续说:“他是古时候乌鲁克的一位国王,是在那恩麦卡尔之后做王的。这泥板上到处都是他的名字,还有各种各样的意象、寓言描写和错乱排放的名词,就像记录了一场毫无逻辑的梦境。我虽看得懂每一个字,但却难以理解整段的含义。”
“也许只是神话故事呢?”
“亚勒腓,你要记住,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神话可言,只有无尽的现实。卢加尔班达和恩麦卡尔真实的故事我是知道的,别人杜撰的故事我也已经看了好几个版本了;但这一版上的内容,可以说是从未读过。昨天这里还一个字都没有,今天就出现了文字。所以我觉得这上面刻的,与其说是晦涩难懂的诗歌,不如说是整篇的字谜游戏。这里面每一个人名、地名和出现的元素,都对应着某个真实的含义,要逐个破解需要下点功夫……”伊奥斯说着,把第一块泥板搬了起来,“亚勒腓,这里曝晒而严酷,晚上又有沙尘;帮我一起拾几片,搬着带回村子里面去研究,好过在这里折磨自己。”
他们就先拾了前九片泥板,回到旅店去。到晚上,伊奥斯点起油灯,他们还在工作。那第一块泥板的开头是这样写的:
海岸之陆,有恋蛇王女恩梅尔卡齐,吾王恩麦卡尔娶她做第四个妻子,他们知道(如何建造)城镇,(制造)砖块和砖砌路面。当每年的洪水达到适当的水平时,(他们制造)灌溉渠和各种灌溉沟壑。
阿达德的闪电,击中她的子宫,她疼得嗷嗷叫;火焰之剑熔于其腹,犹如蒸汽四散开来。人王婚后,辗转难眠,梦中持剑,铸刻雄狮,封印妻子之宫腔。此乃安努赐孕其妻,卢加尔班达,阿布之月,我们的英雄降于人间。降生之时,三支欢笑的弓箭追上恩麦卡尔,可那屠夫神庙,却轰然崩塌……
伊奥斯读给亚勒腓听,并说:“你瞧,若不是我太过认识卢加尔班达,就会轻信这段描写。因为我知道,真实的他既不是一名靠安祖鸟得赏识的普通的士兵,也不是天神安的孩子,真实的他就是恩麦卡尔亲生的骨肉,是美什千加舍尔的孙子。所以我知道,这段文字,写的并不是他……”
“那会是谁呢?”
“若不知文字里暗藏玄机,就会以为这只是胡言乱语。你看,这里写卢加尔班达生于阿布月,这是错的。但你可知阿布月用阁楼历表示,就是赫卡托姆拜昂月。另外,若这三支欢笑的弓箭就是三个好消息;‘屠夫’就是‘阿耳忒弥斯’的话;那么安努就是宙斯,阿达德就是雷公;海岸之陆就是伊庇鲁斯,恩梅尔卡齐就是奥林匹亚丝;这里的恩麦卡尔就不再是恩麦卡尔,而是马其顿的国王腓力二世;至于卢加尔班达,就是亚历山大大帝。”
亚勒腓拿着莎草纸疾书,想要把他的话记下来。伊奥斯却笑着说:“不用着急,亚勒腓。我们先把每一个词的意思都一一对应明白,然后再完整的把这内容誊写下来,那样才来的更快。”
第一块泥板的内容记在下面:
在伊庇鲁斯,有蛇崇拜者——公主奥林匹亚丝,嫁给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成为他的第四位王后,此举是为了政治联姻,两人相遇是在萨莫色雷斯岛的诸神殿,在卡比里秘密仪式上。
奥林匹亚丝梦到一道闪电击中她的子宫,点燃一阵大火,火焰四散;腓力梦到自己手持一把刻着狮子的形像的宝剑,印封住妻子的子宫。这意味着这个孩子的父亲是宙斯,而我们的英雄,人类的守护者,在七月降生。亚历山大诞生的那一天,腓力正在率军围攻哈尔基季基半岛的城市波提狄亚,腓力收到儿子诞生消息的那日,也同时收到三则好消息(亚历山大出生,他的将军帕曼纽击败了伊利里亚和培奥尼亚人的联军之捷报,以及腓力的赛马获得奥林匹克运动会胜利),同日,以弗所的阿耳忒弥斯神庙被一个年轻人黑若斯达特斯焚毁。(人们盛传,是女神前去探望传奇的降生。)
那时,已知世界的广袤土地是由阿契美尼德所统治的,海拉斯只是世界的边塞。甚至就在这边塞之地,还有诸多的小王国林立,而马其顿只是其中之一。
母亲没有母乳,她就把婴儿给那保姆拉尼斯帮忙喂养,直到亚历山大长得很大了,他都还依偎在奶妈的怀里,显得怕生、孤僻而且胆小。小亚历山大总是避开来探望的贵族和血亲,显得天生排斥权贵,甚至连他的生母都要躲开;那时,小亚历山大只管拉尼斯叫妈妈,而不管奥林匹亚丝叫妈妈。
奥林匹亚丝知道这样不行,就把孩子从他的奶妈那里抢过来,并找来自己家乡的列奥尼达斯来负责教育和看管。奥林匹亚丝说:“他(指亚历山大)太懦弱了,若未来成为国王,是要蒙受他人羞辱的。”
列奥尼达斯就带来了史诗《伊利亚特》给小亚历山大看,还和她的母亲说:“从今天起,您要对你的儿子说,他是英雄阿基琉斯的后代,因为他的母亲——王后殿下您的祖上流着阿基琉斯的血;你要说您的夫君——国王陛下是英雄赫拉克勒斯的后代,所以他的身上也流着赫拉克勒斯的血。”
从那天起,就连亚历山大的家庭教师,那从阿卡纳尼亚来的利西马库斯,那位出了名的马屁精,也开始管亚历山大叫阿基琉斯了。小亚历山大的胆子渐渐大了,甚至有些膨胀,列奥尼达斯就教他谦虚、节俭和朴素的品格,甚至叫他母亲不要在他装衣服的箱子里放奢侈的物件。
小亚历山大到了十二岁,他沉迷在《伊利亚特》的世界里,幻想自己是阿基琉斯一样的英雄,性格中开始初露张扬。色萨利有商人来,开价十三塔兰同卖一匹黑色骏马,马儿性情激烈,连腓力的骑兵都无法驾驭。腓力打算放弃购买,小亚历山大却自告奋勇,愿亲自试骑,他发现马儿是看到自己晃动的影子才感到畏惧和慌恐,于是好声安抚,最后把它驯服。那时国王就激动地说:“啊!我儿!去找一个配得上你的王国吧!马其顿对你而言实在太小了!”
国王将良驹送给儿子,那匹马被命名为“牛头”。
当小亚历山大展现出与他童年时完全不同的性格和雄心,腓力就开始有意的栽培他作为继承人。
又一年,小亚历山大开始质疑起他世界中的神话,他向周围的长者提问:“若荷马所写的特洛伊战争是真实存在的,为什么我们的世界上看不到一个显灵的神明?”或是“你们不要再叫我阿基琉斯,因为我们甚至都无法论断他是否真实的存在过!无论是赫拉克勒斯还是狄俄倪索斯,忒修斯或是伊阿宋,他们在英雄时代的壮举却没在现实中留下任何无可置疑的证据!”又或是“那传说中的阿玛宗人连半个影子都见不到?你们倒是告诉我是否有人亲眼见过像弥诺陶洛斯那样的牛头人?那蛇发女又何尝不是呢?还有谁能指给我看哪位大发明家能复原伊卡洛斯的飞行翅翼?”
到后来,他干脆直接说:“这些故事去骗愚昧的人,也许会相信,不要用这些来糊弄我。你们但凡有谁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就直接来告诉我,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要存在?生命又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要存在?”
王宫上下都认为王子是个亵渎神明的怪人,腓力却欣赏儿子的聪颖和好奇心,国王打算雇佣最有名的学者来为他回答这些问题,候选者有演说家伊索克拉底、柏拉图学院的斯珀西波斯和哲学家亚里士多德。
亚里士多德写信回复说:“尊敬的陛下。我的家乡不复存在了,又怎能胜任这崇高的职位呢?”
哲学家的家乡就是那靠近东海岸的斯塔基拉城,那城在五年前被国王军队的铁蹄踏平了,于是腓力叫他的财政大臣来,把卖为奴隶的前斯塔基拉公民赎回,并召回其他流亡的居民,然后重新建立这座城市。
亚里士多德因国王所做的补偿,就接下这个工作。国王在埃玛西亚小镇米埃札的宁芙仙女庙建了学校,作为哲学家授教的场所。王子的贵族好友托勒密、卡山德和赫费斯提翁,在此地陪同他一起上课。
<hr/>注解区:
恩梅尔卡齐:Enmerkarzi,恩麦卡尔之妻,传说和她的丈夫一起建设城镇、发展农业
阿达德:阿卡德语中的阿达德(Adad)和苏美尔语中的伊什库尔(Ishkur)以及亚拉姆语中的哈达德(Hadad)都是巴比伦-亚述神殿中风暴神的名字
阿布:Araḫ Abu,巴比伦历中一个月份,对应现在的7月/8月
阁楼历:阁楼日历(Attic calendar)或雅典日历是阴阳历,从仲夏开始计算,在雅典城市的祖先领地古阿提卡(希腊语。Αττική,古希腊语Attikḗ或Attikī́)使用,由于雅典的文化重要性,它有时被称为希腊历法,但它只是许多古希腊历法之一
赫卡托姆拜昂月:Hekatombaiōn (Ἑκατομβαιών),是阁楼日历重点7月/8月
伊庇鲁斯:东南欧的一个地区概念,位于希腊与阿尔巴尼亚交界处。西邻爱奥尼亚海,东依品都斯山脉
奥林匹亚丝:Olympias,希腊语:Ὀλυμπιάς, 约前375年-前316年,是希腊伊庇鲁斯地区摩罗西亚王国公主,父王是涅俄普托勒摩斯一世
萨莫色雷斯岛:Samothrace,位于北爱琴海,是希腊埃夫罗斯州的岛屿,土地肥沃,岛上芬加里峰海拔1,600米,是爱琴海最高峰
诸神殿:萨莫色雷斯神庙建筑群,被称为大神圣殿(现代希腊语:Ιερό των Μεγάλων Θεών Ieróton Megalón Theón),是主要的泛希腊宗教圣所之一
卡比里:即众卡比洛斯(英语:Cabeiri),是一群神秘的迦太基神,为一组具有男性与女性等多种神秘意义的崇拜对象,影响于整个古希腊世界
人类的守护者:亚历山大意为“人类的(ἀνήρ)守护者(ἀλέξω)”
哈尔基季基半岛:Chalkidiki(/kælˈkɪdɪki/;希腊语:Χαλκιδική [xalciðiˈci]),也拼写为Chalcidice,是希腊的一个半岛和区域单位,是马其顿中部地区的一部分,位于希腊北部的马其顿地理区域
波提狄亚:Potidaea(/ˌpɒt ɪˈd iːə/;古希腊语:Ποτίδαια,波蒂代亚,也是Ποτείδαια,波泰代亚)是科林蒂安人在公元前600年左右在帕林半岛的最窄处建立的殖民地,帕林半岛最狭窄的地方,是希腊北部哈尔基迪采南端三个半岛的最西端的最西端
帕曼纽:希腊语:Παρμενίων;约前400年—前330年)为马其顿王国腓力二世和亚历山大大帝时的著名将军,他跟随亚历山大远征波斯阿契美尼德帝国,在士卒中享有极高的声誉,在远征军中是仅次于亚历山大的二号人物
伊利里亚:古希腊语:Ἰλλυρία,拉丁语:Illyria)欧洲历史上的一个地区,位于今巴尔干半岛西部,亚德里亚海东岸
培奥尼亚:又译作皮奥尼亚(英语:Paeonia,/piːˈoʊniə/;希腊语:Παιονία)曾是一个位于巴尔干半岛的历史古国,对于它的边界历史记载不是很清晰,大体位于古马其顿王国以北
以弗所:又译爱菲索斯或艾菲索斯,天主教《思高圣经》译厄弗所,(希腊语:Ἔφεσος;英语:Ephesus;土耳其语:Efes)是古希腊人在小亚细亚建立的一个大城市,位于加斯他河注入爱琴海的河口(今天属于土耳其)
阿耳忒弥斯神庙:Temple of Artemis,是希腊神话中女神阿耳忒弥斯的神庙(《圣经》翻作亚底米,即罗马神话的月亮女神狄安娜,故也有资料称之为狄安娜神庙),是古代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神庙位于希腊人在小亚细亚建立的城镇以弗所(今土耳其塞尔丘克附近)
黑若斯达特斯:Herostratus,黑若斯达特斯(古希腊语:Ηρόστρατος)是一个古希腊的年轻人,为了成为一个历史名人,于前356年7月21日纵火烧毁了位于土耳其以弗所的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亚底米神庙,跟一般纵火犯逃避法律不同,黑若斯达特斯认罪了,并且称这样做是为了让自己的名字留在历史书上
拉尼斯:拉尼克或拉尼斯发音为(Lan iss)(希腊语:Λανίκη),也被称为赫拉尼克或阿拉克里尼斯,是德罗皮达斯的女儿,她是克里斯蒂亚斯的儿子,是黑色克利图斯的妹妹,亚历山大大帝的护士
列奥尼达斯:即伊庇鲁斯的列奥尼达斯(希腊语:Λεωνίδας ο Ηπειρώτης)或白桦尼德(希腊语:Λευκονίδης),是亚历山大大帝的导师,他是亚历山大的母亲奥林匹亚斯的亲戚
阿卡纳尼亚:希腊语:Ἀκαρνανία,是希腊中西部的一个地区,位于爱奥尼亚海沿岸
利西马库斯:Lysimachus of Acarnania,(希腊语:Λυσίμαχος,吕西马科斯)是亚历山大大帝的家庭教师之一
塔兰同:拉丁语:talentum,古希腊语:τάλαντον,含义为“秤,天平”;和合本圣经译为他连得,思高版圣经译为塔冷通,是古代中东和希腊-罗马世界使用的质量单位
牛头:即布西发拉斯(古希腊语:Βουκέφαλος;Bucephalus 或 Buchephalas ;约前355年-前326年),它是亚历山大大帝的爱马,名字βούς 即“公牛”的意思,κεφαλή 即“头”,合起来就是“牛头”,可能是因为头上有着一块像牛头的白斑
狄俄倪索斯:古希腊语:Διόνυσος,Dionysos;英语:Dionysus,古希腊神话中的酒神
忒修斯:希腊语:Θησεύς;拉丁语:Theseus,又译作特修斯、提修斯等,传说中的雅典国王
伊阿宋:伊亚森,希腊语:Ιάσων,拉丁语:Easun,也有以英文发音译为贾森,是希腊神话中带领阿耳戈船英雄夺取金羊毛的英雄
阿玛宗人:英语:Amazones,古希腊语:Ἀμαζών,是古希腊神话中一个由全部皆为女战士构成的民族
弥诺陶洛斯:希腊牛头人(古希腊语:Μῑνώταυρος,字面意思为“弥诺斯的牛”),希腊神话中一个著名的半人半牛怪物,名称来自“弥诺斯”(Minos) 和“牛”(Taurus) 的组合,也译弥诺陶
蛇发女:即前文提到的戈耳工Gorgon
伊卡洛斯:在希腊神话中,伊卡洛斯(Icarus;古希腊语:Ἴκαρος,罗马化:Íkaros),或译伊卡路斯、伊凯洛斯等,是迷宫的创造者代达罗斯的儿子,伊卡洛斯和代达罗斯试图借助代达罗斯用羽毛和蜡制成的翅膀逃离克里特岛
伊索克拉底:Isocrates,(前436年-前338年),古希腊雅典著名的演说家之一,出生于没落的望族家庭,他的一生未曾参与政务,为维持生计,他多次替人撰写演说辞,以此在法庭上为他人辩护
斯珀西波斯:Speusippus,-前338年,是位古希腊哲学家。前347年柏拉图去世后,斯珀西波斯成为柏拉图学院(前387年建立)的继承者
埃玛西亚:Emathia,埃玛西亚(希腊语:Ἠμαθία)是马其顿王国成立时塞尔迈湾对面的平原的名称。这个名字被用来定义阿利阿克蒙河和娄迪亚斯河之间的区域,因为它是王国的中心,所以也被称为马其顿
米埃札:Mieza(古希腊语:Μίεζα),“仙女的神殿”,是古马其顿的一个小镇,亚里士多德在公元前343年至340年之间在那里教男孩亚历山大大帝
卡山德 :希腊语:Κάσσανδρος,前354年-前297年,是马其顿王国国王,统治年间为前305年—前297年。卡山德是安提帕特的长子,他于前305年称王,建立短暂的安提帕特王朝,卡山德幼年时跟着亚历山大大帝一起在希腊大哲亚里士多德门下学习,但他并没有跟随亚历山大去东征
赫费斯提翁:古希腊语: Ἡφαιστίων Hephaistíon;约前356-前324十月,或译赫菲斯定、赫菲斯辛、赫菲斯登、赫菲斯提昂,古马其顿贵族阿敏托尔之子,是亚历山大麾下的一员大将。他“在亚历山大众友中最为亲密,与其一起长大,知道他所有的秘密。”
<hr/>第六十九章 世界
第二块泥板的内容记在下面:
“这世界从何而来?”这是亚历山大向老师问的第一个问题。
“形式。”亚里士多德回答。
“何意?”
“外在世界的真实性是不可怀疑的,但在其上有无形的事物,我的老师柏拉图说那是‘理念’,但他是错的,实际上那东西是‘形式’的,我们要研究它不能妄下论断,要用逻辑和推理去达到。”
亚历山大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哲学家又从文学角度重新教授亚历山大关于《伊利亚特》的知识,可王子只关心战争与英雄故事的内容。
亚里士多德就说:“殿下,与那些阿契美尼德的野蛮人不同,我们海拉斯是文明的地区……”
“那么为什么波斯人能统治这世界呢?”亚历山大问。
“因为它的国王是暴君。”哲学家回答。
“那么我只有成为同他一样的暴君,才能战胜他们吗?”
“不必,因为阿契美尼德人就像野兽和植物,所以他们需要一位暴君。而你只需要做希腊人的领袖和野蛮人的暴君就可以了。像照顾朋友和亲戚一样照顾前者,像对待野兽或植物一样对待后者。”
亚里士多德做亚历山大的老师三年。
亚历山大认为老师并没有解开任何自己对于这世界的疑惑,但课程必须停止了,因为那时父亲腓力远征拜占庭,十六岁的亚历山大留在佩拉,担任马其顿的临时摄政,被迫开始处理国家的大小事务。虽然他嘴上没有说,但开始的时候,他十分厌恶这份差事,因为他认为父亲到处征战惹事的野心耽误了他探究世界本质的精力和时间。他们父子从未深入的交流过,亚历山大也不明白为何他的父亲有那样强的权力和领土欲望。
但很快,这位涉世未深的王子就来不及再继续这些哀怨了,因为东北方色雷斯的梅迪部落和西面的伊利里亚人都趁着国王不在马其顿的机会揭竿而起。
“若等着我父亲的大部队回来支持,就太晚了……”亚历山大的心跳的很快,“如果他不离开,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连这小小的马其顿他都管不好,还要把责任全推到还未成年的我身上。”王子一边抱怨一边牵出他的战马“牛头”,那些军官们说:“殿下,您没有必要亲自去……”
“我不去谁去?况且我就是要让我父亲知道,他的野心可能不仅仅会让他的国家面临危险,更会导致他最爱的人失去生命!”
一支非常小的骑兵部队就出发了,亚历山大本以为这会是一场艰难的苦战。但他要把他对父亲的怨恨发泄在那些来犯者的身上,因而就冲在最前面;那些士兵看到他们的摄政王如此英勇,就被鼓舞,也不顾生死的跟着他冲锋。那些伊利里亚人看到马其顿人士气如此高涨,吓得赶忙撤退,就这样轻易的被逐了出去。
第一场胜利让亚历山大十分的兴奋,第二日,他又立即带上那支同样的部队,启程北上去镇压色雷斯南部的叛乱,在路上遇到回撤回来的父亲和马其顿主力军队。
“哈哈哈,你带着这么点人,打算去打兔子吗?”父亲用那仅剩的一只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取笑他初生之犊的莽勇。
“我就是带着这些人,击退了来犯的伊利里亚人!”王子说。
“我听说了,十分勇敢。不愧是我的儿子!不过这边的敌人是你那边的十倍。我认为还是我们两军会合,一起去讨伐比较好,你看如何?”国王一边笑着一边假装用请示的口吻打趣道。
亚历山大回应道:“不要说这些俏皮话了,你要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什么?”
“等你得到色雷斯,就停止扩张。”
“我不想现在和你争论,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呢!”
于是,一路上,父子俩再也没有过多的交谈。梅迪部落被驱逐,色雷斯南部的叛乱被平息,在当地建立殖民城市,引入一些海伦尼克人作为居民,那里被命名为亚历山德鲁波利斯。接着他们又拿下了腓力久攻不下的重镇佩林索斯,在那场战役中亚历山大救了他父亲一命。
以此为契机,在他们班师回朝以后,亚历山大又劝他的父亲停止对外战争,休养并专注于内政。但恰逢希腊城邦安菲萨的公民耕种了德尔斐的阿波罗圣地,此事引发近邻同盟向安菲萨开战,腓力想借此良机,以应近邻同盟的邀请攻打安菲萨为借口,把马其顿的军队深入到南方去。
“这么快你就忘了,你为了领土险些丢掉性命?!”亚历山大说,“我们不是野蛮人,为何一定要用野蛮的战争去开疆扩土?为何不像我老师说的那样,用文明的方式让世界向我们臣服?若我做了王,我就会在马其顿建立一座新的城市,在那里建造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收集全地上的学术文献;我要建立最大的学园,吸引全世界的学者来到我的城市,一起探讨和追寻关于宇宙和生命的哲学。到那时候,不用一兵一卒,整个世界都会向我们的文化臣服!”
“若你做了王,在你建那城之前就会有人杀了你!给我记住,这个世界只有很少的人像你那样关心什么世界的本质!在这个世界,人们只关心如何生存!若你不是强者,就会被人欺负,被人羞辱!你的后代就会像我少年时那样,被送到锡韦去做人质,成为那些丑陋、肮脏的老男人们的性奴!”
亚历山大不再说话了。他按照父亲的吩咐,开始在国内动员军队,为了不引起南方城邦的注意,从而引发不必要的干涉,亚历山大就说,是伊利里亚人又要来入侵了,以此来征召部队。
马其顿向南方进军,那是在亚历山大十八岁的时候,他随父亲一起出征,他们挺进了温泉关,在那里战胜了锡韦的驻军,继而向南占领埃拉泰亚城,那里距离锡韦和雅典仅有几天的路程,这让雅典人陷入恐慌。雅典的演说家德摩斯梯尼拉动城内的投票,雅典就向马其顿宣战,并派出使节去寻求锡韦的结盟。当雅典的使节到达那里的时候,发现马其顿也派了人到那里想要说服锡韦与他们结盟,但最终锡韦还是选择了前者。
因腓力这次进军是应近邻同盟邀请而来,他随后率军去攻打安菲萨,捕获雅典派去支持的雇佣兵部队并降伏了这座城市。接着腓力再度返回埃拉泰亚。
亚历山大就说:“父亲,我们占领的地方够多了,收手吧。”
这次,腓力妥协了,他向雅典和锡韦传达了想要和谈的意愿,但被双双回绝。于是,在维奥蒂亚境内的喀罗尼亚,腓力与亚历山大被迫与雅典和锡韦的联军展开了决战。
腓力处右翼;亚历山大居左翼,有老将处于王子的左右辅助。开始时两军厮杀在一起,腓力佯撤,雅典重装步兵追击,雅典和锡韦联军的数组开了一个缺口。亚历山大毫不犹豫,立即带领骑兵部队向缺口冲去,想要向父亲证明自己的能力。当他突破那缺口以后,面对的是锡韦的一百五十对同性恋伴侣组成的战斗精锐——圣队,亚历山大的骑兵很快将他们冲散;同时,马其顿左翼的其它士兵从更左侧包抄过来,将敌人的侧翼击溃。雅典与锡韦就这样失败了。
在这场胜利后,马其顿毫无阻碍的进军至伯罗奔尼撒,当地许多城邦纷纷归顺,然而当马其顿军接近斯巴达时,斯巴达拒绝投降。腓力并没有打算对斯巴达城发动攻击,决定先搁置他们。腓力于地峡之地科林斯召集全海伦尼克的城邦(除斯巴达外)的代表大会,组成了一个军事同盟,马其顿为同盟盟主国,腓力被举为同盟的司令,成为海伦尼克的无冕之王。·
但腓力并不满意。“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这弹丸之地(指海伦尼克)真正的国王?!” 在回到佩拉以后的一次军事会议上,腓力向军师们发火。
军事大臣阿塔罗斯回答:“陛下。南方诸城一直以先进的民主之邦自居,虽然您靠武力征服了他们,但要想成为他们的王,您现在所做的也许还不够。您需要达到一次真正的‘功绩’来使他们认同。否则您现在就称王,诸城也许会起变。”
“功绩?!莫非真要让我去盖一座像我儿子说的文化之城才行吗?!我可等不了那么久!我要能够立即做到的事!”
“那么只有一个方法了,陛下。进军爱琴海的东岸,夺下那些被阿契美尼德占领的海伦尼克城镇和岛屿。那么南方很快就会承认您的地位……”
从那时起,腓力就开始准备对世界的霸权——阿契美尼德的战争。
亚历山大与他的父亲大吵了一架,并在临走时喊道:“我甘愿放弃这个王储之位,永远离开这里,离开你和你危险的皇帝梦!”
他去找他最好的朋友,那一向知道他想法,并经常与他谈论哲学问题的——赫费斯提翁倾诉。
“我无法帮助你判断你究竟是对是错。我只能说,你要跟随着自己的内心走,做你真正想做的人。” 赫费斯提翁安慰他道。
那时,国王也在气头上,还喝了酒,就草率的答应了阿塔罗斯把自己侄女克娄巴特拉许配给自己,做他的第五位王后。因为克娄巴特拉是马其顿人,而亚历山大只是半个马其顿人,所以新王后的后裔,作为纯马其顿人,将会是王位继承者的有力人选。但亚历山大本身却并不在意,甚至有些欣喜。
国王新婚之夜,奥林匹亚丝来找亚历山大,向他的儿子哭诉,并咒骂自己的丈夫。看到母亲如此伤心,他才决定去找父亲,向他的种种行为责难。
亚历山大冲入宴会会场,正巧碰上新娘的叔父阿塔罗斯喝得酩酊大醉,正撞上他口不择言的祈求宙斯的祝福,让他的侄女给马其顿一个“真正的”合法的王位继承人。这番话激怒了亚历山大,他把一个酒杯往阿塔罗斯的头部丢了过去,并怒喊道:“那我呢?!你这卑鄙的人,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杂种吗?!”
腓力也喝了不少,他护着阿塔罗斯,拔剑准备向着他的儿子冲过去,竟然滑了一跤跌到地板上。亚历山大就用嘲讽的话羞辱他:“你们瞧啊!一位准备带你们横扫亚洲的人,却连椅子之间的距离都过不过去!我不再是你的儿子!”说罢,便离开了会场。
从那天起,亚历山大失去了王储的位子,带着母亲奥林匹亚丝逃回了娘家伊庇鲁斯。
<hr/>注解区:
拜占庭:希腊语:Βυζάντιον,拉丁语:Byzantium,是一个古希腊城市,也为现今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君士坦丁堡)的旧名,相传是从墨伽拉来的殖民于公元前667年建立的
梅迪:Maedi,或Maidans, Maedans, or Medi,是古代的色雷斯的游牧部落,在大部分历史中都是独立的
亚历山德鲁波利斯:Alexandropolis,今天的亚历山德鲁波利斯(希腊语: Αλεξανδρούπολη、土耳其语:Dedeağaç、保加利亚语:Дедеагач)是希腊东北部的一个城市,为色雷斯的主要港口,埃夫罗斯州的首府,古代时的位置未知,这表明色雷斯人的袭击可能导致其从历史中消失,现代作家认为亚历山德罗波利斯是一个军事殖民地,而不是一个城市
佩林索斯:即今天的马尔马拉埃雷利西,是土耳其的城镇,位于该国西北部马摩拉海沿岸,距离泰基尔达30公里,最初是佩林索斯(希腊语:Πέρινθος),在英语中通常被称为Perinthus
安菲萨:即今天的阿姆菲萨(希腊语:Άμφισσα,IPA:[ˈamfisa],古文献中称作Amphissa),希腊城市,今天的福基思州首府
德尔斐:Delphi,德尔斐(Δελφοί),在荷马时代旧名皮托(Πυθώ),为古希腊福基思地区的重要城镇,被古希腊人认为是世界的中心,为一处奉献给阿波罗的泛希腊化圣地,亦为阿波罗神女祭司皮媞亚的驻地,在此传达德尔菲神谕
近邻同盟:古希腊语: Ἀμφικτίων或 Ἀμφικτύων,英语:Amphictyonic League,是一个由雅典、色萨利等十二个相互毗邻的城邦构成的宗教性组织,以神庙为中心建立起来的,同盟每年举行一次会议
温泉关:古希腊语:Θερμοπύλαι,拉丁化:Thermopylae;现代希腊语:Θερμοπύλες,拉丁化:Thermopyles,或音译德摩比利,意为“热的入口”、“炽热的门”,希腊的一个狭窄的沿海通道中存在渡河关口。它的名字源自于几个天然温泉
埃拉泰亚城:希腊语:Ελάτεια;古希腊语:Ἐλάτεια,古代希腊菲西奥蒂斯区域(“Phthiotis”的意思是“Phthia地区”,这是古代色萨利最南端的地区)的一座城市,也是该地区仅次于德尔斐最重要的地方
德摩斯梯尼:Demosthenes,前384年-前322年,也译作狄摩西尼或德摩斯提尼,古希腊著名的演说家,民主派政治家
维奥蒂亚:Boeotia,维奥蒂亚州(希腊语:Βοιωτίας)是希腊中希腊大区的一个州,东南与阿提卡半岛相连,东部大部分与埃维亚州接壤,小部分隔北埃维亚湾与优卑亚岛相望,西南为科林斯湾
喀罗尼亚:即奇罗尼亚(希腊语:Χαιρώνεια,Chaironeia)是希腊维奥蒂亚州的一个村庄,位于德尔菲以东约80公里处。在行政区划上,自2011年开始奇罗尼亚属利瓦迪亚,奇罗尼亚是古希腊著名战役喀罗尼亚(Chaeronea)战役的交战地点
科林斯:古希腊语:Κόρινθος,罗马化:Kórinthos,为古希腊城邦之一,地处今科林斯地峡地区,科林斯地峡是连接伯罗奔尼撒半岛和希腊大陆的狭窄土地
阿塔罗斯:希腊:Ἄτταλος;Attalus;约公元前390 – 前336年,是马其顿王腓力二世时期的重臣
克娄巴特拉:即克娄巴特拉·欧律狄刻(Cleopatra Eurydice,希腊语:Κλεοπάτρα Ευρυδίκη,?—前336年)是公元前4世纪前、中叶马其顿王国的贵妇,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的第五位或第七位、也是最后一位迎娶的王妃
<hr/>第七十章 伊庇鲁斯
第三块泥板的内容记在下面:
在伊庇鲁斯的首都多多纳,向母亲娘家寻求庇护的亚历山大在他舅舅摩罗西亚的亚历山大的宫殿里来回踱步。亚历山大对他母亲说:“母亲,我最近总是梦到一个场景:在一片漆黑之中,一棵大树正在烈火中熊熊燃烧,有飞鸟受到惊吓从树上四散逃逸……每当我梦见这个场景,就会感到如深渊一般的痛苦,然后我会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
他把梦告诉他的母亲,本是想从他那迷恋神秘主义、酒神崇拜和俄耳甫斯教义的母亲那里得到与占卜和预言有关的解释。但出人意料的是,她的母亲回答说:“亲爱的儿子,你做这样的梦我并不惊讶。你不必对那个混账(腓力)的事耿耿于怀,因为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关于你的身世:你是从火里生的,而他(腓力)本就不是你的亲生父亲!”接着,奥林匹亚丝完整的描述了那个怀上他之前的夜晚(闪电击中自己的肚子,火焰四散开来),“我确信那不是梦,那灼烧的疼痛是如此真实!”她说,“这话我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你是宙斯的孩子,你不必因为别人不理解你而忧伤苦恼,因为你本就不是这世上的人,你不属于这里。你是神带来赐给我们的。你做这梦就是你真正的父亲正在召唤你,让你去完成他的使命。”
亚历山大并没有与母亲继续深入的探讨这件事,因为他本就不相信宙斯的存在,更不相信自己是宙斯的孩子。但他却相信母亲对那个“经历”的描述是真实的,即使那只是梦,也足够不寻常到引起注意了,因为他每次梦到那棵燃烧的大树时,同样的真实和压迫感都让他窒息。况且,从小到大,自己与周围人的格格不入以及完全不同的价值观念,也都让母亲的话在他心底里产生巨大的共鸣——他并不属于这里。
六个月后,腓力二世后悔罢黜亚历山大了。在多多纳,亚历山大接到一封从伊利里亚寄来的信,是腓力的好友德马拉图斯写来的,他在信中说道:“希望向王子殿下传达国王近期的想法以及歉意……”
因为伊利里亚人曾被亚历山大打败,所以奥林匹亚丝让他的儿子不要去,担心这是个圈套。但亚历山大却说:“即使我沦落于此,但也没有人敢在腓力的眼皮底下拿我怎样。”于是,亚历山大便启程前往伊利里亚。
在那里,他果然见到了德马拉图斯,亚历山大十分敬重这个人,并与他拥抱:“伯伯!最近怎么样?”他们互相问候和寒暄了几句。然后德马拉图斯说:“你父亲他十分后悔,觉得现在的局面是他自己酒后狂乱造成的。他向你道歉,并让我告诉你,他十分珍重你的品格和能力,希望你能回到马其顿去……”
亚历山大相信他的话,就回佩拉去了。在那里他再次见到他的父亲。
“你回来了……”
“是的。”
“我很想你……亚历山大。”
“我也是……父亲。”
然后,腓力又一次向他的儿子道歉,并说:“我的孩子。宙斯在上,今天我以他的名字起势,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你都是我唯一的、永远的继承人……”接着腓力告诉亚历山大,在这段日子,他重新思考了他的话,并对他的儿子做出了第二个承诺:“关于进攻亚洲,我不会亲自带兵,而是已经派出我的大将帕曼纽和阿塔罗斯,他们率领一万人的科林斯同盟军队,去夺安纳托利亚最西岸的那几座海伦尼克城市了,到现在一切进展顺利。那些城邦的内部也已经开始起义,一但把它们从阿契美尼德王朝的统治中解放出来,我就会收手,并与亚洲签订和平条约。阿契美尼德的皇帝会同意的,相信我。到那时,无论我是否能做海伦尼克的王,我都不会再去征战了。我要在这马其顿的土地上建一座城市,以你的名字命名,修建世界最大的图书馆和学园。孩子,你是对的,征服这个世界的方法有很多,而我却挑了一个最没有必要的……”
父子相拥,他们重归于好。
盛夏之日到来,马其顿旧都埃格各处悬灯结彩。人们齐聚剧场,庆祝摩罗西亚的亚历山大与马其顿的克丽奥佩脱拉(亚历山大之妹,奥林匹亚丝之女)喜结良缘。
亚历山大也在现场。当时,国王进入场地,他没有受到保护,是为了向在场的海伦尼克各城邦外交官和政要显示自己的平易近人。这时,腓力的七名近身护卫官之一——保萨尼亚斯突然接近,刺伤国王的肋骨。会场立刻乱成一团。紧接着,刺客扔下短剑就要逃跑,亚历山大立刻追了上去,惊乱之中,刺客被藤蔓绊倒,然后被另外两位近身侍卫——佩尔狄卡斯和列昂纳托斯用长矛刺死。亚历山大作罢,赶忙回到父亲处,而国王已经断了气。
亚历山大在慌乱的人群中俯下身来,目视断气的父亲,掩面而泣。人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东奔西跑,直到不知是谁把腓力的王冠拿下来带在亚历山大的头上,人群才又像找到失掉的魂魄似的,复归平静。
“亚历山大!亚历山大!”他们齐声高喊,“我们的国王,是亚历山大!”那时,他二十岁。
腓力的尸体被清洗,受膏并用花环装饰,口含金币,唇嵌金箔;年轻的新国王走向祭坛,跪下来,第一次向天神宙斯起誓:“我,马其顿国王,腓力之子,海拉斯的保护者,佩拉的亚历山大,在今生今世,恪守这唯一的誓言:我要为那谋害你的人复仇,父亲。无论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让他为自己的恶行偿命……”
然而关于刺杀事件,亚历山大安排的调查团很快就给出了一个答复:他们认为先王的死,源自于保萨尼亚斯与腓力的个人恩怨,是因为当将军阿塔罗斯在八年前强奸了保萨尼亚斯的时候,腓力作为那场派对的东道主,没有以任何方式干预,甚至没有谴责阿塔卢斯。
亚历山大却说:“没有人能为仇恨等待八年!你们竟然看不到这荒唐的说法是多么经不起推敲?!有的时候,真相其实并不需要深挖,就明摆在你的眼前:在这海伦尼克全境,我父行的是仁政,立的是同盟之邦;他爱民如子,甚至他的死都是为了向那些被他征服的人显示,他与他们有多亲密无间。我问你们,在这海伦尼克上下,有谁会认真的把他当做是暴君,然后去谋划杀害他呢?”
“没有人。”众人说。
“是的,那若在我们马其顿的土地,乃至海伦尼克全境,他并未得罪任何人;那么他就真的在这世界上没有得罪一个人吗?”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已有答案。亚历山大继续说:“但若说在这世上,他确实得罪了一人,那就是阿契美尼德的皇帝!”人群开始议论和嘈杂起来,“我父亲的强大让他忌惮,我们对西岸的进攻使他不安。因此,若说这世界上最想杀我父亲的,只有他一个人!我听说在亚洲,我们的军队因为我父亲的死已经士气低落,溃不成军……毫无疑问,是阿契美尼德皇帝买通了刺客,在此刻下手,他就是最大的赢家!数百年前,波斯人不断侵扰我们的土地,占领我们的城邦。今天,我们怎能就这样放下这仇恨,继续容忍他们的暴行呢?!朋友们,为我父亲复仇的日子临近了!为海拉斯复仇的日子也临近了!传我的命令下去,我要带着我父亲留给我的军队,实现他的遗愿,我要向阿契美尼德宣战,向亚洲进军!”
马其顿人为他们新王的演讲热血沸腾,腓力时代的宰相兼大将军安提帕特率先表态支持新王。但南方科林斯同盟的成员国们却认为他们新的盟主是比腓力二世更天真、傲慢和无知的祸患。很快,那还在佩拉忙碌着筹备东征队伍的亚历山大,就听闻了从各地传来的坏消息。
“情况有多糟糕?”国王向军事大臣们问话。
“陛下……雅典和锡韦为首的诸多城邦,已经宣布脱离科林斯同盟。其中甚至包括那与我们直接接壤的,您父亲很早前就已征服的色萨利人……另外,您与先王上一次镇压的北方色雷斯的蛮族,也已经又一次揭竿而起……”安提帕特回答。
大臣们纷纷低声惋叹,神情言语透露着大势已去。亚历山大扶着桌子的边缘,陷入沉思。那时,会议已经持续了半个夜晚,接近天亮的时候,亚历山大说话了:“你们还等在这里做什么呢?叫他们把我的‘牛头’牵过来,其他的人也去备马,我们要出发了。正如我向上天起的誓,谁破坏了我父亲的遗产,谁就是杀死他的帮凶;因此,是凶手的就是我的敌人,是敌人的,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
<hr/>注解区:
多多纳:Dodona,多立克希腊语Δωδώνα, 爱奥尼亚希腊语:Δωδώνη,[1] Dòdònè,是位于希腊西北部伊庇鲁斯的一个神谕处
罗西亚的亚历山大:即亚历山大一世(Alexander I of Epirus,希腊语:Ἀλέξανδρος Α&#39; της Ηπείρου,前370年-前331年),是摩罗西亚国王,又被称为摩罗西亚的亚历山大,统治时间为前350年-前331年,属于埃阿喀得斯王朝。他的父亲是涅俄普托勒摩斯一世,有个姊妹是奥林匹亚丝,因此亚历山大一世是马其顿亚历山大大帝的舅舅
神秘主义:Dionysian Mysteries,酒神之谜是古希腊和罗马的一种仪式,有时使用麻醉剂和其他恍惚诱发技术(如舞蹈和音乐)来消除抑制和社会限制,解放个人回到自然状态
酒神崇拜:Cult of Dionysus,狄俄倪索斯崇拜,一种可以追溯到迈锡尼希腊时期的对酒神狄俄倪索斯的崇拜,与诸多符号、节日和仪式相关
俄耳甫斯教:希腊语:Ὀρφικά;英语:Orphism,研究这门学问时,要注意到在英语文献上偶尔也会采用Orphicism这样的表记方式,这两者实为同义词),发源于古希腊与希腊化时代、色雷斯人的信仰与习俗,奉冥后珀耳塞福涅与狄俄倪索斯为主神
德马拉图斯:希腊语:Δημάρατος,是亲马其顿人中杰出的科林斯人,与马其顿腓力二世的家人相处的十分热情
埃格:即维尔吉纳(希腊语:Βεργίνα [verˈʝina],英语:Vergina)是希腊北部的一座小镇,位于中马其顿伊马夏州的韦里亚,以古艾加伊城或埃格(Aigai,希腊语:Αἰγαί,拉丁化转写:Aegae)遗址而著称, 它曾是马其顿王国的第一个首都
克丽奥佩脱拉:希腊语:Κλεοπάτρα,约前355年-前308年,马其顿王国公主,后来嫁到伊庇鲁斯成为王后,她是亚历山大大帝唯一一位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在继业者战争中地位举足轻重,影响许多事件
保萨尼亚斯:希腊语:Παυσανίας,英语:Pausanias,亚历山大大帝之父腓力二世的近身护卫官
佩尔狄卡斯:又译帕迪卡斯(Perdiccas,希腊语:Περδίκας;?-前320年)是亚历山大大帝麾下主要将领,七位近身护卫官之一,亦跟随亚历山大从事远征,成为大帝重要的左右手之一
列昂纳托斯:Leonnatus(?-前322年),亚历山大帝将领及继业者之一
受膏:Anointing,亦称傅油、涂油,是用芳香的油、奶、水或其他物体,倾倒或涂抹,为许多宗教和种族所采用,人和事物受膏,标志其引入了神力或神灵,也可被视为使人或事物摆脱魔鬼(波斯语 drug,希腊语 κηρες, 亚美尼亚语dev)影响的一种精神方式
安提帕特:Antipater,希腊语:Ἀντίπατρος; 前397年 — 前319年,为马其顿王国腓力二世和亚历山大大帝时的将军,前320年,担任亚历山大帝国摄政
<hr/>第七十一章 平叛
第四块泥板的内容记在下面:
在亚历山大南下平叛的时候,成为太后的奥林匹亚丝从伊庇鲁斯回到了马其顿。王国的临时摄政安提帕特前来迎接。
“刺杀我丈夫的主谋和凶手都抓到了吗?”太后问道。
“殿下,亚历山大国王认为刺杀先王的主谋是阿契美尼德的皇帝,所以关于惩罚主谋,目前我们还无能为力。至于直接行刺的刺客保萨尼亚斯当时就已毙命,但经过我们的调查,他还有三名合谋的从犯,已经被我们抓住……”
“哦?是些什么人呢?”
“是上马其顿林塞斯蒂斯的三名公子:希罗梅内斯、阿哈巴乌斯和林塞斯蒂斯的亚历山大,他们为刺客提供策略和逃跑的马匹。”
“快!把他们解除囚禁,我要赦免他们!把他们带到我这里来,我要好好褒奖和赏赐他们!至于刺客本人,我要为他树立一座纪念碑!他们这群人做的是什么样的大好事呢!”太后面露喜色。
但那时希罗梅内斯和阿哈巴乌斯已被处死,而林塞斯蒂斯的亚历山大借此侥幸存活。太后又找到那在之前与她争宠的克娄巴特拉。那时克娄巴特拉还有身孕,怀的是腓力的第二个孩子,在那之前已经为腓力生了一个女儿欧罗芭。太后下令将孕妇克娄巴特拉绑在柱子上,然后把婴儿欧罗芭放在她脚边一起烧死。接着,她又藉以新王之名,处决了亚历山大的堂兄,也就是腓力的侄儿阿敏塔斯。阿敏塔斯是腓力的哥哥——佩尔狄卡斯三世的儿子,本应是王位的继承者,而腓力在他还年幼时篡位。至于亚历山大同父异母的哥哥阿里达乌斯,因为从小患有残智与癫痫,并不会对她儿子的王位构成威胁,因而逃过一劫。
与此同时,亚历山大亲率的三千名马其顿骑兵先头部队已疾行至色萨利地带。
当他来到奥萨山和奥林波斯山之间的峡谷之时,发现那里已经被一支色萨利的叛军把守,只有攻下这关隘他们才能继续向南挺近。那时已近黄昏。
“这里的路太过狭窄,我们的人数又远不及他们,陛下您看……”将军问道。
“那又能怎样呢?骑兵团,你们随我登上这奥萨山,今晚我们借助月色在夜间行军,然后下山迂回,在日出之时迅速出现在敌人的后面。那时纵使他们人数上占优势,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如亚历山大预料的那样,在第二天的清晨,它们突然出现在色萨利人面前的时候,把他们吓破了胆。亚历山大心中铭记与父亲并肩作战时的感觉,他冲在最前面,身先士卒,这让马其顿人的士气永远压过敌人一头;色萨利人毫无防备,立刻宣布投降。亚历山大将俘虏编入到自己的队伍,越过峡谷,进入色萨利的腹地,从那里往南的诸城邦,因亚历山大进军的神速而来不及集结军队,纷纷投诚缴械,到温泉关的时候,临近同盟已经派出代表,宣誓对新的统帅效忠。紧接着,叛乱的始作俑者——雅典与锡韦也向他乞和。
亚历山大没有选择对这两座城市进行严厉的处罚,而是直接前往了科林斯,在那里,他再一次召开科林斯同盟大会,会中他被确定接替原本腓力二世的位置,成为新的同盟司令。在会议上,诸城邦都向他俯首称臣,并且支持他东征阿契美尼德,为父报仇的计划。
在科林斯,亚历山大听说当地有一位有名的哲学家第欧根尼已经明了透析世界的根本,从而鄙弃俗世,独善其身,住在一处破旧城区的拐角处;听到这个消息,亚历山大毫不犹豫,立即带领着众人亲自前往拜访。当他到达那里的时候,所有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位闻名全城的大家,除了披着一件已破损的非常严重的斗篷以外,竟然赤裸着,躺在他睡觉的地方——一个装死人的瓮缸的侧边,悠然的晒着太阳;看上去,他唯一的财产就是那靠在边上的一支木头拐杖和一个装面包的袋子。
亚历山大上前恭敬地询问:“老师,请问您是否知晓了世界的根本?”
“大部分吧,还有一些不知道。”第欧根尼继续躺着,没有起来迎接他的国王,好像连眼睛都没睁开,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还有一些?您需要做什么样的研究,我将会毫无保留的资助您……”
“资助我?不需要,唯一阻挡我继续思考的,就是你,并且你挡住了我的阳光。”
众人都在一旁诧然惊呼,而亚历山大却转过身,微笑着示意大家离开,并且跟他们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亚历山大,我宁愿做第欧根尼。”
平定南方以后,亚历山大开始启程北上,去攻那叛乱的色雷斯;王师路过佩拉城的时候,亚历山大听说母亲已经回来了。他本想去见一眼母亲再走,但他的将领提醒他北面的形势紧迫,不容耽搁,他才放弃回城的机会。亚历山大的军队向西直接到了安菲波利斯,从那里沿着东北方向进入到色雷斯境内。不走西面是因为亚历山大希望通过这一路的行军,顺便扫荡东面沿路还未向马其顿臣服的色雷斯部落。当他们到达哈伊莫司山时,发现有支色雷斯的军队占据了高地,并把车辆摆在阵前作为屏障。
亚历山大盯着敌人的排布深思片刻,向他的士兵说道:“如果我们冒然攻上去,色雷斯人就会把这些车辆推下山坡,冲乱我们的军数组并下山突击。但他们的小心思被我看透了。所以,你们行进的时候,如果车辆冲来,就往两侧避开,如果来不及避开的,就伏在地上,把盾牌紧连一起,使车子从上面飞越。”
果然,事情如亚历山大预料的一样,当马其顿人行进到谷地,色雷斯人就把车推了下来;士兵们按既定的对策抵御,这让色雷斯人的计策几乎没有伤到马其顿人。当他们看到马其顿军往高地上杀上来,吓得溃散而去。亚历山大就这样夺下这座高地,在上面安营扎寨,稍作休息之后,继续向北进军至北方叛乱部落的主力军——特里巴利人控制的地区。
那时,见亚历山大来势汹汹,特里巴利王西玛斯已经率部落的主力军撤退到隐蔽的地区盘踞,并把部落里的妇孺送往多瑙河上的小岛避难。接着,他们分派一支部队返回,想要偷袭亚历山大的后方。但他们看到自己人数上不占优势,于是就开始逃跑。
“这是个机会!追上去,我们看看他们要往哪里逃去!”亚历山大率军尾随追击敌人。直到追的那一队人进入一座山谷才停下。
“我敢说,特里巴利的大部队就藏在里面!我们去把他们引出来!”亚历山大说。
于是,他派遣弓箭手和投石兵去谷口引诱特里巴利人的出击,敌人果然上套;他们派出自己的主力,开始追击马其顿的远程士兵,当他们被引到一个开阔地带时,一旁埋伏的马其顿军蜂拥而出,将其一网打尽,此役,特里巴利军战死三千人。西玛斯带着残部逃至多瑙河的岛上。
亚历山大追至多瑙河的南岸,他本想用船只运输部队登上河中的小岛,攻击特里巴利人的残部;但他很快发现岛上的防御相当稳固。此时,对岸突然出现特里巴利人找来的援军——盖塔人,亚历山大目测约有一万步兵和四千骑兵。
“陛下,他们在那里做什么呢?”帕曼纽之子——菲罗塔斯问道。
“掩护他们的朋友特里巴利人逃跑,并且阻止我们渡河追击。”亚历山大回答。
“这是否意味着那我们已经胜利了?陛下,我们没有必要真的渡河去了……”
“如果我们不过河,他们就会认为我们软弱,等我们走了,他们又会回来。”
“但他们人太多了……”
“我说过,人数从来不是问题……”
这一次,亚历山大采用浮筏的方式,又是在夜里偷偷的行动,短短一个晚上,他就运送了四千步兵和一千五百名骑兵渡过多瑙河。清晨,盖塔人还未苏醒的时候,就被马其顿人袭来的吵嚷和马蹄声惊醒,在慌乱失措中溃不成军,仓皇的逃往最近的村镇。然而,亚历山大并未放松,而是乘胜追击,盖塔人只好往更远的北方遁去,再也没有回来。
至此,全色雷斯境内的部落纷纷向亚历山大表示顺服,特里巴利的国王西玛斯也率众归降,甚至远至亚得里亚海的塞尔特人部族都向亚历山大派遣使团问好。
“现在终于可以回家去看望我的母亲了。”亚历山大心想,“她是我在外漂泊远征时心中唯一的牵挂……”
正当王师准备凯旋,在回佩拉去的半路上。又传来了坏消息:伊利里亚北支的达耳达尼亚国已经宣布公开反抗马其顿的霸权,达耳达尼亚的国王克利图斯已入侵马其顿边境,占领了边防要塞培利亚,革兰提亚的国王格劳基亚斯举兵响应,加入反叛军,而奥塔瑞亚特人也想趁火打劫。
三路大军让亚历山大难以招架。就在此时,那先前跟随他远征色雷斯,现在就在亚历山大军中的,马其顿的属国阿格里安的国王兰加罗斯主动请命道:“陛下,让我率阿格里安的部队去与奥塔瑞亚特人周旋,替您分担一些吧!”
国王十分欣慰的同意了,这样他就可以转往伊利里亚,专心去对付克利图斯和格劳基亚斯。
当亚历山大疾行至培利亚,克利图斯还在城塞中等待盟军革兰提亚人的部队赶来会师。趁着格劳基亚斯的军队尚未到来,亚历山大命令马其顿军立刻开始展开攻城,然而进展并不顺利。第二天,格劳基亚斯的援军到了。并且选择在外围固守高地,排开阵势。这对亚历山大来说极为不利。
“陛下,我们现在陷入了随时可能遭受夹击的危险之中。而且,我们的粮草和补给恐怕也支撑不下去了!”军师汇报道。
这时,又有紧急通报:“不好!菲罗塔斯将军去收集补给的小队在路上遭遇袭击,现在情况十分危急!”
亚历山大连忙亲自带兵前去救援,然而,大部分的士兵已经战死,他们只救回了中箭的菲罗塔斯将军。
“难道,这就是最后的结局了吗?”亚历山大回来以后,陪在正被医治的菲罗塔斯身旁,思索着。突然,他的脑中闪过一道火焰,他又看到那燃烧着烈焰的大树。他大步流星的走出帐外,命令马其顿方阵步兵和骑兵在一个靠近山坡的平原上展开,并且让他们保持肃静。接着,他开始要求他们进行花式操演:只见马其顿的骑兵持矛挥摆,方阵步法整齐,军容威严,接着表演各种不同的队形变换。
山上的革兰提亚士兵因好奇心使然,纷纷下山想看个究竟,当他们被“节目”所吸引迷惑之时。亚历山大亲自率领部队向他们冲去,表演的方阵也向敌军压来,整齐的长矛敲击盾牌的声音响彻山谷;马其顿人的态势将敌人吓得魂飞魄散,革兰提亚人在突击下陷入混乱,逃入培利亚城中,只剩一支驻守小山的部队还在坚守,迫使马其顿的骑兵下马作战才逐走他们。当革兰提亚人都被逼入城中,亚历山大打算把军队撤回到营地区域,然后专注于围城。这时,革兰提亚人再度返回,试图攻击殿后的马其顿部队,亚历山大就命令士兵用投石器来掩护他的军队离开战场。三日围城之后,克利图斯和格劳西亚斯城外的部队在夜间放松了警惕,亚历山大再次趁着夜色,袭击城垣,以致天亮的时候,克利图斯和格劳基亚斯早已弃城而逃,让亚历山大夺回了这座边塞之城。
那晚,战士们在城中狂欢,他们将亚历山大高高的举起,高呼他的名字,庆祝他守住了父亲腓力在死前留给他的国土。后半夜,有驿马的马蹄声传来,信使送报从佩拉传来的消息,把朦胧半醒的亚历山大从梦乡中拖拽出来。
“发生什么了……”他问。
“陛下……”菲罗塔斯紧张不安,“是锡韦人……因您长时间无消息,他们以为你死在色雷斯了,所以……”
“所以什么?”
“以锡韦为首的整个南方,再次……再次揭竿而起……”
<hr/>注解区:
林塞斯蒂斯:Lyncestis,是传统上位于上马其顿(Upper Macedonia)的一个地区和公国,它是上马其顿最北端的山区,位于普雷斯帕湖(Lake Prespa)以东
希罗梅内斯:Heromenes,林塞斯蒂斯的阿罗普斯(Aeropus of Lyncestis)的三个儿子之一,涉嫌参与公元前336年暗杀马其顿的腓力二世
阿哈巴乌斯:Arrhabaeus,林塞斯蒂斯的阿罗普斯(Aeropus of Lyncestis)的三个儿子之一,涉嫌参与公元前336年暗杀马其顿的腓力二世
林塞斯蒂斯的亚历山大:Alexander of Lyncestis,林塞斯蒂斯的阿罗普斯(Aeropus of Lyncestis)的三个儿子之一,涉嫌参与公元前336年暗杀马其顿的腓力二世
欧罗芭:Europa of Macedon,克娄巴特拉·欧律狄刻的女儿,与她母亲一起被奥林匹亚丝杀死
阿敏塔斯:即阿敏塔斯四世(Amyntas IV of Macedon,约前365年-前336年),前359年马其顿的挂名国王及阿基德王朝成员,阿明塔斯是国王佩尔狄卡斯三世的儿子,他在前359年父亲死后继位,但他仍只是一个幼儿,佩尔狄卡斯的弟弟腓力二世当他的导师及摄政王,同年,腓力二世占了侄儿王位,宣称自己当国王
佩尔狄卡斯三世:Perdiccas III of Macedon,?-前359年,前365年-前359年继承他哥哥亚历山大二世成为马其顿国王,在与伊里利亚国王(Bardylis)的一场战役中被杀,他的王位由他年幼的儿子阿敏塔斯四世承继,王位很快便由佩尔狄卡斯的弟弟腓力二世篡夺
阿里达乌斯:Arrhidaios,即腓力三世(希腊语: Φίλιππος Αρριδαίος;约公元前359年-前317年12月25日),马其顿王国国王(前323年-前317年),是国王腓力二世与拉里萨的菲莉涅(据说是色萨利的一个舞者)所生的儿子、亚历山大大帝同父异母的哥哥,出世时名为阿里达乌斯,登基后取名腓力
奥萨山:希腊语:Όσσα,或者Kissavos (Κίσσαβος, 来自南斯拉夫语kisha,潮湿气候,是一座位于希腊拉里萨州的山
第欧根尼:锡诺普的第欧根尼(Διογένης,亦翻译为戴奥基尼斯或狄奥根尼),古希腊哲学家,犬儒学派的代表人物,活跃于公元前4世纪,相传于公元前413年生于锡诺普(现属土耳其),相传于公元前323年卒于科林斯
安菲波利斯:希腊语:Αμφίπολη - Amfipoli; 古希腊语:ἈμφίπολιςἈμφίπολις, Amphípolis,《圣经和合本》译为暗妃坡里,作为一个宏伟的古希腊城邦而广为人知
哈伊莫司山:Haemus Mons,是巴尔干山脉(Balkan Mountains)的古称(保加利亚语及塞尔维亚语:Стара планина / Stara Planina),又称老山,是巴尔干半岛上的一个山脉,横贯保加利亚全国
特里巴利:Triballi(希腊语:Τριβαλλοί,罗马化:Triballoí)是一个古老的部落,其统治权位于现代塞尔维亚南部的平原周围
西玛斯:Syrmus或Syrmos,是公元前330年代西色雷斯Triballi的国王
盖塔人:Getae /ˈdʒiːtiː/ 或 /ˈɡiːtiː/ ,或称 Gets,(古希腊语: Γέται, 单数为 Γέτης; 保加利亚语: Гети; 罗马尼亚语: Geţi) 是居住在多瑙河下游两岸地区(即今保加利亚北部及罗马尼亚南部)的,若干色雷斯人部落的名称
菲罗塔斯:Philotas,希腊语:Φιλώτας;?-前330年,他是马其顿亚历山大大帝时的将军,父亲是军事上富有才能和经验的帕曼纽
亚得里亚海:意大利语:Mar Adriatico,斯洛文尼亚语:Jadransko morje,克罗地亚语:Jadransko more,阿尔巴尼亚语:Deti Adriatik),是地中海的一部分水域,分隔了意大利半岛(亚平宁半岛)和巴尔干半岛,也分隔了亚平宁山脉与狄那里克阿尔卑斯山脉及其临近地区
塞尔特人:英语:Celts,或译为塞尔特人、居尔特人、盖尔特人、克尔特人等,是公元前2000年活动在西欧的一些有着共同的文化和语言(凯尔特语)特质的有亲缘关系的民族的统称,血缘上属于地中海人种的一支
达耳达尼亚国:Dardani或Dardanians,是古巴尔干人,他们生活在一个以他们在那里定居后被命名为Dardania的地区,大多数古代资料将他们归类为伊利里亚人
克利图斯:Cleitus,(古希腊语:Κλεῖτος,约公元前356年-公元前335年在位)是伊利里亚统治者,也是前335年培利亚围攻起义的策划者
培利亚:Pelium,是一个古老的设防定居点,传统上位于伊利里亚,靠近坎贡季山口(Cangonj Pass),与马其顿接壤
革兰提亚:Taulantii或Taulantians,是伊利里亚人,居住在伊利里亚南部(今阿尔巴尼亚)的亚得里亚海沿岸
格劳基亚斯:Glaucias of Taulantii,(古希腊语:Γλαυκίας,约公元前335年 – 约公元前295年统治)是Taulantii王国的统治者,该王国在公元前4世纪下半叶统治着伊利里亚南部的事务
奥塔瑞亚特:Autariatae,是伊利里亚人,生活在利姆河和塔拉河的山谷之间
阿格里安:Agrianes,是一个部落,其国家集中在斯特鲁马河上游,在今天的保加利亚西部中部以及塞尔维亚最东南部,在马其顿的腓力二世时代,其领土由佩拉直接管理,他们是精打标枪的投掷者,也是为亚历山大大帝轻步兵提供精锐部队
兰加罗斯:希腊语:Λάγγαρος ;?-前335年,是阿格里安国王,可能在马其顿腓力二世时期就臣服,腓力二世逝世后兰加罗斯继续奉亚历山大大帝为宗主。当亚历山大远征特里巴利人(Taulanti)和色雷斯人时,阿格里安作为属国,也派出部队支持,兰加罗斯亲自率领这支部队
<hr/>第七十二章 北方
第五块泥板的内容记在下面:
“陛下,恐怕我们这次是真的无计可施了……我们的军队现在都被困在这北方的山地,要赶去南方镇压叛乱,就要先向东原路返回到马其顿的平原,然后再沿着老路,南下去色萨利,在从那里再到南方又要一些日子,可到那时……”
“没这个时间了!我们要几日内就赶去南方!”亚历山大做出回应。
“几日内?这不可能吧……”
“没有什么不可能,我们走山路直接南下!”
亚历山大没有给这句话进一步的解释,而是像以往那样,立刻出了帐篷上马,命令所有人不做休息,立即出发。马其顿人就这样跟着他们的国王强行通过西部无路的山区,尽管如此,也花掉了七天的时间才到达色萨利,然后又用了六天到了维奥蒂亚。
当亚历山大行军至那里的时候,诸造反的城邦惊讶于他反应的速度之快,立即放弃作乱,纷纷倒戈,加入马其顿的盟军。直到接近众乱之始锡韦的时候,只剩这一座城还不投降;亚历山大让军队速度减缓,在不远的地方扎营操练,向锡韦人展示自己军队的人数和力量,希望以和平的方式,让锡韦人回心转意。
“要我说,陛下。我们应该严惩他们,他们已经几次三番的挑战您的权威!如果……”
“不必。我已派出合谈的使者,只要他们交出主谋,并主动认错,我就宽恕他们。”
然而,数日过去了,锡韦人并未给出答复。他们反而开始增强防御工事,在城外加筑栅栏。于是,亚历山大被迫决定攻城,但他仍然心存敌人主动投降的希望,又以“商讨战术”为由给了锡韦人三天的思考时间。三日之后的早晨,马其顿大军出发了,亚历山大把他们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的人破坏底比斯城外的防御设施,第二部分的专门对付战线上的锡韦步兵,第三部分的精锐留作预备队,当哪个防线有危难时就进行增援,使己方优势更大,增加全军士气。
马其顿人停在城外,等待号令;但亚历山大仍在犹豫。这时,马其顿的大将佩尔狄卡斯未听命令,先行攻击,让战争提前开始。激战伊始,人数众多的马其顿联军并未获得优势,因为锡韦人为保护家园而拼死抵抗的气势,使得双方都有所损失。亚历山大只好派出预备队进攻,疲惫的锡韦军队突然遭到马其顿生力军攻击,立刻溃退到一座侧门边。那里因混战而失于防守,佩尔狄卡斯见机带一营的方阵,冲破那道门进入城中;见城门被破,锡韦人在慌忙中撤退,毫无秩序,甚至自己的骑兵践踏己方步兵,向城中逃去,乱成一团。因锡韦人先前的奋力抵抗,让马其顿人杀出血性来;当他们攻入城内,见到城中百姓,不分老少,一律斩杀,使这场本可避免的战争最终演变为了屠城。
锡韦这座城市就这样从历史中消失了,这消息传到雅典,使本要煽动造反的德摩斯梯尼完全放弃,向马其顿人称臣。然而,他的那封寄给马其顿将军阿塔罗斯的,劝诱他谋反的信却来不及撤回,被太后奥林匹亚丝截获。她终于找到了杀死昔日对手克娄巴特拉叔叔阿塔罗斯的借口,并以国王亚历山大之名赐死这位老将,铲除了对他儿子王位构成威胁的最后一个敌人。
当亚历山大被当做凯旋的英雄,正从南方归来的时候,他并未露出任何开心的表情。相反,他的心情极其的沉痛。因为就在不久前,当他走在那已然覆灭的锡韦城里,目睹那堆积起来的断臂残肢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仇恨所带来的毁灭之力究竟能有多大。在归途上,他开始质疑自己之前的想法,开始思考是否还要出兵阿契美尼德,虽然他很想为父亲报仇,但那样会有很多无辜的人因此而丧命。
当亚历山大的队伍到了佩拉的城口,欢迎的人群迎上来,而他却一眼就看到那矗立在一旁的方形纪念碑,顶端放置刺杀他父亲的刺客——保萨尼亚斯的雕像,他下马上前查看,而后愤怒地将那座雕像砸毁,并大喊道:“这是谁树在这里的?!”
没有人敢作答,他立刻就明白了。当他赶回宫殿,听说克娄巴特拉、欧罗芭和阿塔罗斯都已被他的母亲除掉;自己的堂哥,同为好友的阿敏塔斯也已惨遭奥林匹亚丝的杀害之时,他立刻冲进母亲的御所。看见奥林匹亚丝正在悠闲地与蛇卧躺在一起。
“我没有想到,你的心竟与这些与你为伍的蛇一样狠毒!”亚历山大一边哭着,一边愤怒地吼叫。
“你在说什么那?”奥林匹亚丝起身迎接,“啊,我亲爱的孩子,终于又见到你了……”
“不要在这里装胡涂!你为什么以我的名义到处杀人?!我的哥哥……克娄巴特拉和她的女儿,还有阿塔罗斯,他只是在喝醉时说错了几句话,但绝对罪不至死!”
“他是谋反者!从雅典来的信证明了一切,他们串通背逆,准备谋反!”
“那信呢?!”
奥林匹亚丝递上来,亚历山大读后更加气愤了:“这上面只是劝导的语气,而你又怎能以此作为证据来定罪呢?!”
“你是知道的,亚历山大。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那么那座雕像呢?!杀我父亲的刺客的雕像!你为什么要为他立碑呢?!”
“他不是你父亲!”
“闭嘴!”亚历山大哭得更厉害了,“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我在外面,最牵挂、最想念的人就是你;当我回来,见到你做的这些事,我的心都被伤透了……你是否知道,我甚至差点忘了,我曾向宙斯发誓要向杀我父亲的人报仇,我甚至已经打算放弃东征的念头……是你,是你又让我想起来了,我是发过誓的!我是没有选择的!我必须离开这座城市,我必须离开你……”
“为了你。我所做的都是为了你啊……”奥林匹亚丝也掉下眼泪。
“是的!无论什么你都做了,我也无法挽回什么……如你所愿,在马其顿,再也没有人会威胁到我的王位,你得到了一位国王……你成为了荣耀加身的太后,你拥有了你想得到的一切,但是,你永远的失去了我。”
亚历山大说完,转身离开。从那天起,他再也没有见过他的母亲,因为不久他就带领马其顿人、各海伦尼克城邦盟军、雇佣兵、以及臣服的色雷斯、培奥尼亚、伊利里亚部族的部队,从佩拉出发,跨过赫勒斯滂的海峡,踏上了亚洲的土地。而马其顿的舰队则沿着海岸向南航行,为他们的陆军保驾。
亚历山大带着怒火行军,老将帕曼纽作他的副手;他们不久接近格拉尼库斯河畔,阿契美尼德的安纳托利亚总督们集结的抵抗军已经第一时间等候在那附近。
斥候通报敌人的排阵:他们就在河的对岸严阵以待。亚历山大下令将队伍按战斗队形部署,亚历山大处右翼,帕曼纽处左翼;随时准备渡河而战。
帕曼纽说:“陛下,若我们这样长的战斗队形,在渡河的时候稍有闪失,敌人就会以密集队形重点突破,将我们的战线打乱。不如我们就在西岸先行扎营,等到阿契美尼德军夜晚回营休息后,趁着明天黎明时敌人还未回到岸边布阵时,先疾行渡过尚未设防的滩头,再完成渡河。”
亚历山大回头,看了看士兵们高亢的士气,他说道:“我为了让他们战斗已经把这个戴西厄斯月改为闰月了,没有什么再能阻止他们前进。帕曼纽,若现在不渡河,就永远无法渡过了。”
两军隔河对峙,双方鸦雀无声。稍后,亚历山大命令右翼的前哨骑兵和培奥尼亚骑兵与一些轻步兵率先向敌人左翼进攻。紧接着,阿契美尼德人开始调动响应,他们从中央调派部队去增强左翼,亚历山大看到波斯中央阵线因这调动而产生松动,力量也明显削弱,立即亲率伙友骑兵强渡格拉尼库斯河与敌人厮杀;他们手握绪斯同骑枪,跟随着他们的国王,义无反顾地斜向渡河,朝左前方敌人的中央部队杀去。阿格里安的轻装部队穿插协同,他们攻入敌人中央,开始了激烈而残酷的肉搏战。
亚历山大的铠甲太过显眼,很多人向他攻击;战斗中,他的大腿中了几刀,骑枪也折断了,他向侍从们喊话,叫他们给他一支新的;起初他们都忙于战斗,无人应答,但之后一位伙友递给了他的国王自己的那支,然后就毅然赴死了。这时,敌军中一位将领率领骑兵部队杀来,那人冲的太靠前,自己身后的手下无法接应;亚历山大知道这是个机会,立即拍马而上,迎面用那把刚拿到的骑枪刺向敌将脸面,将之杀死。这时又有一位敌军将领一刀砍向亚历山大的头,而那刀正好砍在他的头盔上,使其摔落马下,那人又举起刀正准备从马其顿国王身后劈下来,幸好在这关键时刻,伙友骑兵中的近卫队长——黑色克利图斯实时赶到,一刀砍翻敌人,救了亚历山大的性命。战事又持续了一会儿,敌人开始溃败。
不久后,波斯人开始四散而逃,只有他们雇佣的海伦尼克佣兵部队还可以井然地保持阵形,退到附近的山地上。然而,亚历山大的军队还是包围了上去,将他们全数俘获。他对那些人说:“你们是海伦尼克人的叛徒,你们不配与我继续前行;但我准许你们回到我的国家,带着我在这里得到的战利品,向我的人民通告我们在亚洲的胜利!”那些俘虏被押回海拉斯,他们同时带走了三百领阿契美尼德的铠甲,将作为给阿西娜的祭品送到雅典卫城,并带着如下题字:
“谨献上从亚洲的阿契美尼德手中俘获的这些战利品——来自腓力之子亚历山大和全海伦尼克人的敬献,拉刻代蒙人除外。”
亚历山大的伤一直没有痊愈,但他仍然坚持南下,朝着阿契美尼德吕底亚行省的首府萨第斯前进。当地的守军很快就向亚历山大投降,使他得到了安置于萨第斯的财宝。接着亚历山大把矛头转向爱奥尼亚的沿海,那里被阿契美尼德统治的海伦尼克城邦(如以弗所)的人民纷纷推翻当地的寡头,倒向他们的解放者。亚历山大给予爱奥尼亚自治权,要他们建立海伦尼克式的民主。
当亚历山大靠近海港城市米利都的时候,听说那里的守军并不打算投降。于是,他便不得不准备进行围城之战。帕曼纽对他说:“陛下,我们从那些流亡到马其顿的阿契美尼德贵族的口中,听了几十年关于他们海军有多强大的事了;这座城市我们虽然很容易从陆地上攻破,但是他们的海军一但过来支持,就会变得棘手很多。”
“你的另一个儿子尼卡诺尔,他不是负责我们的舰队吗,立即命令他抢先在敌人舰队到达之前,率战船占领这附近进入港口的小岛。掩护我们在陆上的作战。”
等到尼卡诺尔占领了港口,亚历山大就命令军队开始围攻外城。作战持续三日,那天中午,四倍于马其顿舰船数量的阿契美尼德海军姗姗而来,在远处海岛抛锚。帕曼纽惊诧于敌人舰队的规模,但又觉得这是痛击阿契美尼德海军的好机会,便向亚历山大请缨:“陛下!请您准许我上船去,与他们作战,若胜利可对它们造成沉重的打击,若战败的话也与现状无差,因为它们本来就拥有制海权。请您准许我亲自前往,我愿与舰队共存共亡!”
亚历山大道:“不必。你去也是以卵击石。我们的海战经验太少了,海员的素质远不及他们那些训练有素的腓尼基和塞浦路斯水手。况且如果我们失去海军,难以稳住国内海域的稳定。”然后他笑了笑,“只要我们守住港口,阻止他们获得饮用的水和补给,他们必然就会退却。”
如亚历山大所料,敌人的海军虽多次前来侵袭挑事,但马其顿人就是死守海港小岛而不出海作战,最终让波斯人耗尽补给,驶向远方的萨摩斯岛。马其顿人的投石机开始轰击米利都的城墙,并从缺口处攻入,很快夺下了这座城市。
“这次战役让我知道,我们舰队的实力无法与他们相比,军费拮据,我决定解散海军。而这次经验也让我认识到,只要用陆军占领所有港口重镇,他们的舰队将因无法获得补给和兵员而被我们用另一种方式消灭。”
从那天起,亚历山大开始专注于攻击阿契美尼德的海港城市。他继续向南行军至卡里亚,那里的阿契美尼德总督聚集了一支军队坚守在哈利卡那索斯城,皇帝钦点的海伦尼克雇佣军将领——罗得岛的门农为那城尽所其能的加强防御,并在港口驻守舰队防备,他已下定决心与亚历山大在这里长期对抗。亚历山大填平了护城河,并且架起投石机,城内守军就企图发动夜袭来破坏这些攻城器具,但遭到马其顿军队的击退。几日后,亚历山大部将佩尔狄卡斯营中的两位士兵莽撞接近城墙,意外引发双方部队展开激烈攻防战,尽管这场战斗中城墙遭到破坏,但城内的泥瓦匠又很快砌了一道新墙。翌日,亚历山大命令投石机向城墙轰击,守军再度出城破坏攻城器具,城墙上的守兵也以居高临下之势,向马其顿军攻击,但双方都没有什么进展,之后接连几天都是如此,这使得阿契美尼德守军的损失逐渐加重。门农认为城墙一部分已经倾倒,军中伤员也持续增加,决定放弃哈利卡那索斯,他们的残军趁着夜晚连夜撤出,从海路逃离,并焚烧哈利卡那索斯城内的军需物资,又因当晚风势过大,让全城陷入火海中。
亚历山大从营地里看到熊熊大火,急忙命令士兵们去灭火和救助城中百姓,但那是徒劳的,天亮后他占领了这座残破且到处充斥烧焦尸体气味的城市。亚历山大对所发生的一切感到十分懊恼和惭愧,就问这里幸存的百姓:“我不知怎样才能弥补这个结果,我将把这城市的自主权还给你们,你们想让谁来做你们的总督,我就会遵照你们的意愿把他请来。”
那些人就说“阿妲”,就是那曾在这里做王的赫卡托姆努斯家族的女王,她在这里施仁政深得人心,只是后来被自己的哥哥罢黜而离开。现在,亚历山大亲自到她的封城阿林达去把阿妲请来,重新做这卡里亚的总督。她是一位十分和蔼、智慧的中年女人。他们相谈甚欢,于是亚历山大在那里认她做干妈。
在离开卡里亚以后,亚历山大的伤口开始化脓、感染。但他继续向东进军,他的军队毫无阻拦的攻下吕基亚和潘菲利亚,从那里的沿海开始已没有主要海港,亚历山大断定他已经控制可能成为波斯海军基地的各个沿海城市。然后,他开始把目标转向内陆。
亚历山大向北进入皮西迪亚,他绕过易守难攻的特梅索斯,直接到达了大陆中部的戈尔迪乌姆。并准备在那里过冬和治疗腿伤。
那日,外面下起大雨,他十分虚弱地从床上做起来问医生:“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胡说什么呢陛下!请继续躺下休息……”
“我听说这里以前有一个国王叫戈耳狄俄斯,他在这里的一辆牛车的车轭上系了一个没有绳头的绳结。有这事么?”
“确有此事,不过那辆车现在被供在庙里了。”
“有什么说法吗?”
“好像是当地的神能赐予解开的人祝福,只不过从那时以来都没有人能做到……”
“带我去!”
“陛下,外面正在起雷雨,很寒冷,况且您还发着高烧……”
“带我去看看,看那祝福能否临到我头上。”
他便在众人的搀扶下去到那庙里,见识了那戈耳狄俄斯之结。
“确实,很难解开……”他说着转身,本打算要离去。就在此时,亚历山大灵机一动,注意到神谕并没有限定解开的方法,他从随从那里拔出一把剑,往绳结上一砍,那绳结就断成两段;困扰当地人千年的谜题就这样被解开了。
此时,亚历山大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hr/>注解区:
格拉尼库斯河:Granicus,今天的比加河,(土耳其语:Biga Çayı)是土耳其西北部恰纳卡菜省的一条小河
戴西厄斯月:Daisios,古马其顿历法中的五月,当时的宗教习俗规定本月要避免战斗,开战前,一些马其顿军官因为宗教习俗规定本月要避免战斗而作战情绪不高,因此亚历山大宣布本月是上个月阿尔特密西奥斯(Artemisios)月的润月来解决这个宗教问题,因阿尔特密西奥斯月没有这个战争禁忌问题
前哨骑兵:Prodromoi,古希腊语:πρόδρομοι,是古希腊的一种标枪骑兵,字义为“斥侯”、“跑在前方”之义,表示这之部队“行在大队之前”
伙友骑兵:The Companions,古希腊语:ἑταῖροι;hetairoi,又译伙伴骑兵或马其顿禁卫骑兵,伙友骑兵是马其顿军队中的精锐骑兵,源于马其顿王国的国王骑兵卫队,在腓力二世的扩充改良下,成为马其顿军最重要的突击主力,成员来源可能是马其顿贵族或是拥有希腊血统的人,他们与国王有深厚交情并深受信任
黑色克利图斯:Cleitus the Black,(希腊语:Κλεῖτος ὁ μέλας,约公元前375年-公元前328年),是亚历山大大帝领导的马其顿军队的一名军官。他在公元前334年的格拉尼库斯战役中救了亚历山大一命,六年后在一次醉酒的争吵中被他杀死
拉刻代蒙人:Λακεδαίμων,Lakedaímōn,斯巴达城邦的本名
萨第斯:天主教《思高圣经》译撒尔德,(英语:Sardis,拉丁语:Sfard)是一座位于今天土耳其马尼萨省境内的古代城市,它曾是古国里底亚的首都
爱奥尼亚:伊奥尼亚或爱奥尼亚(拉丁语:Ionia;古希腊语:Ἰωνία;土耳其语:İyonya;这三种语言的发音与伊奥尼亚较为相近)是古希腊时代对今天土耳其安纳托利亚西南海岸地区的称呼
尼卡诺尔:Nicanor,希腊语:Παρμενίων;?—前330年)为马其顿王国亚历山大大帝时的将军,他是帕曼纽之子,菲罗塔斯的兄弟
萨摩斯岛:Samos,是希腊第9大岛屿,位于北爱琴、希俄斯岛以南,帕特莫斯岛和多德卡尼斯以北,东临安纳托利亚海岸
卡里亚:Caria,古希腊语:Καρία,安纳托利亚历史上的一个地区,在今土耳其境内,卡里亚位于伊奥尼亚以南,弗里吉亚和吕基亚以西
哈利卡那索斯城:Halicarnassus,希腊语:Ἁλικαρνασσός,位于卡里亚南部的古希腊城市,今土耳其境内的博德鲁姆
罗得岛的门农:Memnon of Rhodes(希腊语:Μέμνων ὁ Ῥόδιος; 约前380年 — 前333年),为波斯阿契美尼德帝国显赫的希腊裔高级将领
阿妲:Ada of Caria,希腊语:Ἄδα,前377年-前326年,为波斯阿契美尼德帝国治下的女王,同时也是卡里亚总督,当亚历山大大帝时再度成为卡里亚的总督。阿妲是赫卡托姆努斯的女儿,也是阿尔特米西亚二世、摩索拉斯、伊德利乌斯和披克索达洛司的姊妹
赫卡托姆努斯家族:Hecatomnids,是公元前395-334年左右卡里亚及周边地区的统治者,名义上是阿契美尼德帝国统治下的总督,但统治拥有相当大的自治权
阿林达:Alinda(古希腊语:Ἄλινδα)是古卡里亚的一个内陆城市和主教区
吕基亚:Lycia,位于土耳其西南部海岸,是一个多山而且植被茂盛的地区。它的西面和西北面与卡里亚交界
潘菲利亚:Pamphylia,希腊语:Παμφυλία,台湾、香港及和合本圣经一般译作旁非利亚,古代安纳托利亚南部的一个地区,位于今土耳其安塔利亚省境内,首府位于佩尔格(Perga)
皮西迪亚:拉丁语:Pisidia,安纳托利亚历史上的一个地区,位于今土耳其安塔利亚省,其地理位置在吕基亚以北,与卡里亚、吕底亚、弗里吉亚、潘菲利亚等地区交界
特梅索斯:Termessos(希腊语Τερμησσός Termissós)是一座皮西迪亚城市,建在海拔1000多米处的索利莫斯山(今居吕克达吉)的西南侧,位于托罗斯山脉(今土耳其安塔利亚省)
戈尔迪乌姆:Gordion,拉丁语:Gordium,是古代弗里吉亚的首都
戈耳狄俄斯:Gordias是弗里吉亚王室至少两名成员的名字,最著名的一个据说是弗里吉亚首都戈尔迪乌姆的创始人,传说中的戈尔迪安结的制造者
<hr/>第七十三章 燃烧
第六块泥板的内容记在下面:
“我要死了……”
“不,你不会。”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回响在那巨大的空间里,“你还有未了之事……”
一片漆黑之中,一棵大树在烈火中燃烧着,有飞鸟受到惊吓从树上四散逃逸;又有一把利刃,通体镀金,镶七颗五色炫目的宝石,插在树前的土地上;再之后,是深渊一样的痛苦和恐惧,像是持续了无限的时间……
亚历山大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痊愈了。
“我们在哪儿?”
“在南面,陛下。我们已经离开弗里吉亚,刚刚通过托罗斯山脉的隘口,正在进入奇里乞亚境内。”赫费斯提翁对他说。
“是什么时间?”
“春天了。”
“我们为什么还在行军?而不是驻停休息……”
“陛下,您忘了吗?您在病床上的时候,把帕曼纽将军叫过去,对他下令,让他一入春就要带领队伍继续前进。”
“是这样啊……看来我是没有一点印象了……”
亚历山大的军队停在了奇里乞亚的大城塔尔苏斯歇息,当年轻的国王重新恢复活力,能够参加军事会议了,他们才开始商讨进一步的计划。
“陛下,接下来我们向什么方向去?”帕曼纽问道。
“还是按照既定的方针继续南下,到叙利亚和腓尼基去;我们要沿着海岸收复港口城市。因为我们必须要先完全解决掉他们的海军力量,在没有后顾之忧以后,我们再向东进入内陆去找我们最终的目标——阿契美尼德的皇帝科多曼努斯报仇。”
“也许不需要我们特意去找他,他自己就已经找上门来了;陛下,有消息称,科多曼努斯已经在巴比伦集结了一支庞大的军队,在向我们这边移动了。”
“那么我们就更不能轻举妄动!帕曼纽,塔尔苏斯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若现在我们前往阿契美尼德的腹地,一但他们的海军在我们后方掐住我们的补给线,就会使我们功亏一篑。我们还是在这里停留,等待进一步确切的消息;除非科多曼努斯距离这里足够的近,我们才有必要去冒险尝试一下。”
过了一些日子,斥侯来报,阿契美尼德皇帝的军队已经进入叙利亚境内,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小镇索乔伊。
亚历山大立刻铺开地图,说道:“你们看这里,我们进入叙利亚最短的路径,就是沿着海岸,穿过这个隘口。虽然走这条路也有被人掐断后路的风险,但是现在我们距离最终的敌人已经如此之近了,我认为这个险值得去冒。因为一旦我们胜利,则大功告成:我完成了自己的誓言,而你们可以带着荣耀回到马其顿去,毕竟我们打下了整个安纳托利亚,这也是海伦尼克历史上,前无古人的成就了。”
很快,亚历山大把这些日子散开的大军重新集结一起,朝着伊苏斯南方的叙利亚隘口进军,但当他们到达隘口西边的迈利昂得鲁斯时,亚历山大选择扎营而不是通过。他说:“我们躲在这里,以逸待劳,等阿契美尼德军队从那狭小的山口进来,他们的队形必定会凌乱且不严整,然后我们就可以将之轻取!”
马其顿人在那里等待许久,但很显然,科多曼努斯并没有那么愚蠢,他们迟迟没有攻来,但亚历山大也没打算改变策略(渡过峡谷主动进攻或是撤回塔尔苏斯去)。直到一日,后方突然来报:“陛下!大事不好,我们后方留在伊苏斯的伤员,他们被人袭击,有一些逃过来了……”
亚历山大去看伤员,他们的双手都被砍去了,血肉淋漓;国王暴跳如雷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如此大胆,敢对我的士兵做这样的事?!”
“是波斯人……在我们等在这里的这段时间,科多曼努斯竟然带着他的大军,向北绕过阿曼诺斯山的险地,直取我们的守地伊苏斯,切断了我们的后路……”
起初,亚历山大并不相信:“这怎么可能!是否有诈?你们再派人去侦查一下!一要确认真的是波斯人的军队,二要确认皇帝本人确实在他们当中。”
几经核实,科多曼努斯的位置被确定了,他们的人数是马其顿人的两倍。
“这下糟了,我们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发生了!陛下,现在我们既失去了补给来源,也无可以退回的路……”帕曼纽说道。
“胡说!怎能说我们没有可以退回的路呢!我们现在就原路返回,直面我们的敌人!”
当时是凌晨,亚历山大开始部署战斗队形,沿着海岸朝北面行军。那时他说:“科多曼努斯还确有胆识!”但当他们行军不久,看到波斯人把自己庞大的军队排布在海岸与山峦之间如此狭小的地形内的时候,亚历山大又高兴地说道:“我看错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我们今天就在这里结束他这罪孽的生命吧!”
在这狭小的场地内,阿契美尼德的骑兵将无法发挥优势,庞大的弓兵和标枪兵也无法显现应有的效果;亚历山大一如既往地冲锋在前,带着右翼伙友骑兵和持盾卫队迅速渡过小溪,开始了战斗。当亚历山大血战至阿契美尼德皇帝跟前的时候,科多曼努斯立即弃甲,落荒而逃,把他的士兵全部丢下。亚历山大本想追上去为父报仇,但因为自军中央方阵遭受打击,陷入困境,他只得先回头去救援。
在这场大胜之后,马其顿俘获科多曼努斯的战车、斗篷、弓和盾牌。除此之外,马其顿军还攻占了波斯人的营地,俘虏皇帝的母亲西绪甘碧丝、妻子斯妲特拉和女儿帕瑞萨娣丝。亚历山大要求继续以王族的礼节对待科多曼努斯的家眷,不得怠慢。他解释说:“我们的目的不是征服和毁灭,你们每个人都要记清楚,不要忘记初心。”
当晚,在庆祝胜利的篝火前,赫费斯提翁说:“你可真是个奇迹,亚历山大。又是一次巨大的胜利,你是否知道,若不是你每次英勇的披坚执锐,一马当先;我们不可能有这样大的勇气,义无反顾地跟随在你后面。你是一位国王,甚至不是一位将军,你没有必要亲自作战,但你却是我们所有人当中最勇敢的……”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赫费斯提翁。”亚历山大微笑着看着他的朋友,“这个秘密,我还从未告诉过别人……”
“我很好奇。”
“每当我在战场上的时候,我都有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亚历山大灌了一口酒。
“什么样的感觉?”
“那是一种强烈的,强烈的迷离……在那个瞬间,我仿佛能够感受到我曾经历过这一切,所有这一切的征战、策略和变化……我能感受到它们的终点,这让我隐约地知晓未来的方向,命运的轨迹;比如今天在那河畔,在我冲锋的时候,我知道我会活下来。我知道自己不会死在这里,因为还不是时候……所以我没有恐惧。”
赫费斯提翁点点头:“可能这就是那些智者一直说的,天才的天赋吧……”
那日之后,伊苏斯的大胜使叙利亚和黎凡特的各城市很快地向亚历山大投降,马其顿人继续南下,占领一座座港口,为要迫使阿契美尼德的舰队解散;然而在腓尼基,一座临海的岛屿城市泰尔,却只是口头的归顺,但拒绝亚历山大进入城内,并将马其顿派上岛去谈判的使者杀死投海。这使得亚历山大不得不开始着手对这座海岛进行围城战,他下令兴建一道从陆地延伸过去的长堤,连接到小岛上,企图利用投石机破坏城墙,但工程在接近尾声的时候被敌人骚扰而无法完工;亚历山大又用木头建了两座可以移动的攻城塔,用兽皮遮盖,用床弩武装,但泰尔人又用烧着的大火船将它们撞毁。
亚历山大只得考虑重新使用舰船,他开始重新招募海军。海拉斯带来了二十艘战舰,腓尼基城邦带来了八十艘,塞浦路斯人也押宝马其顿,率一百二十艘战舰投奔相助。就这样,亚历山大用海军封锁了泰尔南北的两个港口,并命令制造更多投石机,安置在舰船上,靠近岛屿,对城墙展开攻击;然而泰尔人也用城内的投石机反击,使马其顿人难以接近城墙,加上泰尔人往城墙边的海上扔了大批石头,这些石头在水面下阻碍马其顿战舰的靠近,并且很难进行清理。马其顿人就从堤道上拉了长绳,扣住水面下的那些石头,把它们从海中清出,让船只可以接近城墙下。
泰尔人又在战船上披上铁甲,当马其顿舰队于近处抛锚停泊时,泰尔的铁甲战船冲向马其顿舰队,并把锚索砍断。亚历山大立刻如法炮制,武装了一些铁甲战舰来进行反制。泰尔人就改派潜水夫来切断马其顿舰队的锚索,于是马其顿人又改用铁索,让泰尔的潜水夫无计可施。
泰尔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们必败无疑,于是选择趁亚历山大在陆地上休息的时候,率舰队向那些停靠在岸边的马其顿盟军舰队进行突袭,当他们靠近的时候,才发现亚历山大就在船上,于是迅速遭到反击而灭亡。泰尔人失去舰队的掩护,城墙很快被攻破。
亚历山大在这里花了七个月之久,当他们胜利之后,就继续沿着海岸线南下,沿途城镇接连投降,直至到了进入埃及的门户加沙时,当地的执政官雇佣了一支阿拉伯佣军,并准备要依靠加沙牢固的城墙坚守。因为它座落在高岗上,马其顿军的投石机无法利用平射的石弹来轰击城墙,于是亚历山大命人在较易攻破的南段城外堆了一道土冈,把投石机推上去使用。
这时城内阿拉伯部队大举出动,企图烧毁这些投石机,亚历山大立即率领近卫队前去支持,虽然抵挡住了敌人的攻势,但亚历山大也在战斗中再次负伤。他被士兵抬回营账,经过包扎,血止住了。在床榻上,他想到了解决当下困境的方法:“不要浪费了我们在泰尔时用的所有投石机,把它们都从海上运过来吧;让士兵把土冈宽度扩大,环绕全城,把所有的投石机架好,就开始对城墙轰击。”
士兵们按他说的做了,还连夜偷偷地挖地道来掏空墙基,使城墙下陷崩塌;白天,当城墙被投石机攻击,就轰然倒塌。接着,马其顿军开始进行猛攻,但城内守军奋力抵抗,直到第四次时才攻陷。
加沙沦陷,阿契美尼德王后斯妲特拉在难产后死去,亚历山大给予她隆重的厚葬。皇帝听说后,立即送来了求和信,那上面写道:“我感激你善待我的家人,我愿把幼发拉底河以西所有土地拱手相让,我愿送上三万银器,还愿把我的女儿帕瑞萨娣丝公主许配给你;请把我其他的家人还给我,并请你结束这场战争……”
亚历山大不予理会。帕曼纽就说:“他已经非常慷慨了,如果我是亚历山大,就会同意这些条件,停止战争。”
亚历山大便说:“我也很希望我是帕曼纽,那我也必然会这么办……只可惜我有我的誓言在身。”
从加沙向东到埃及的一路上,他们不再遇到任何阻拦,因为埃及人已经从自己的内部推翻了亲波斯人的权贵阶层,所以他们视亚历山大为他们的解放者。当他到达孟菲斯的时候,就被加冕为了新的埃及法老。亚历山大又从那里北上,到了尼罗河口处,他仰望大海说道:“整座海洋的每一个港口都被我们占领了,现在,是时候到内陆去找科多曼努斯皇帝做最后的了结了。”
临走的时候,几个好友站在海滩上,回忆在老师亚里士多德的学堂上课时的岁月。
亚历山大手指西北方向的海域,说道:“你们看,海的那边就是我们的家乡,你们相信我们已经走了这样远的路了吗?赫费斯提翁、托勒密,你们是否还记得老师说过的话,很显然他欺骗了我们,他曾说除了海拉斯以外的世界,都是愚昧、无知且荒芜的。但你们都看过孟菲斯的那些宏伟建筑、神庙和雕像了……他们有着和我们完全不同的信仰、神话和艺术……我深深地陶醉和沉迷在其中;并且,就是这里的人为了记录下知识而发明了莎草纸,让这片国度充满文明、智慧和神秘的气息,可惜我并不懂他们的语言……”
这时候,年轻的国王叫仆人拿些谷粒过来,然后蹲下来,在地上摆出一个图案:“你们看,如果从这里修建堤道,连接到那边的小岛上,那这里就可以成为一座天然的海港。
“到那时,我们从这里登船,几个星期就能回到家乡去……到那时,这里会成为一座巨大的海港城市。也许这里就是那座我父亲生前所承诺的,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城市的最后选址处……我要在这里建立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搜集来自全地上的文献,建立超越雅典的学园和研究院……
“请忘记咱们老师的那些片面之词吧!赫费斯提翁,我们要把眼界打开,无论是埃及、黎凡特还是巴比伦尼亚,这个世界比我们要想象的大得多,民族和文化也丰富的多;也许关于这世界的真相就藏在某个地方,某个遥远的地方,某个庙宇或是神殿之中,只是我们还没有到达那里!托勒密,这座城市,如果它能把我们找到的知识都汇集起来,那这里就将成为我们的希望之城……虽然不知道这工作需要多久,但是现在的我已经能想象到那一天到来时的样子了……”
<hr/>注解区:
托罗斯山脉:土耳其语:Toros Dağları,土耳其中南部主要山脉,位于安纳托利亚高原边缘,西起安塔利亚以北的埃伊尔迪尔湖
奇里乞亚:希腊语:Κιλικία、土耳其语:Kilikya,又译基利家(新教)、基里基雅(天主教),也被称作小亚美尼亚,位于今日土耳其东南部的小亚细亚半岛,塞浦路斯以北,东至旁非利亚
塔尔苏斯:土耳其语:Tarsus,又译大数、塔尔索,位于今日土耳其的小亚细亚半岛的东南部,位于托鲁斯山脉之下、西德奴斯河流往地中海的出海口,现属于梅尔辛省。是罗马帝国时期基利家省的首府、使徒保罗的出生地
科多曼努斯:Codomannus,即大流士三世,大流士三世(古希腊语:Δαρείος;英语:Darius III;前380年-前330年),是波斯阿契美尼德帝国最后一任国王,希腊人称他为科多曼努斯(Codomannus),而巴比伦人称他原名为阿塔沙塔(Artashata),统治时间从前336年-前330年,是阿塔薛西斯二世的侄孙
索乔伊:Sochoi,大流士三世在伊苏斯战役前将军队驻扎在叙利亚隘口东北方向的一个小镇的名字
伊苏斯:Issus或Issos,古希腊语:Ἰσσός或Ἰσσοί,是一个古老的定居点,横跨小皮纳鲁斯河(Pinarus River,几米宽的快速融水流),位于航海困难的内陆山脉之上,耸立在土耳其哈塔伊省以东,靠近叙利亚边境
迈利昂得鲁斯:Myriandus,是地中海亚历山大湾上的一个古老的腓尼基港口.它的废墟位于土耳其南部的现代城市伊斯肯德伦附近
阿曼诺斯山:Amanus,即努尔山脉(土耳其语:Nur Dağları),古称阿曼诺斯山(古希腊语:Ἁμανός),是土耳其的山脉,位于该国中南部伊斯肯德伦湾以东,处于托鲁斯山脉东端
持盾卫队:Hypaspists,古希腊语:Ὑπασπιστής,直译为携盾者。是亚历山大大帝时期的马其顿禁卫步兵,因其精锐善战而知名
西绪甘碧丝:?-前323年,她是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阿尔塔薛西斯二世的女儿,也是大流士三世的母亲,亚历山大是西绪甘碧丝的义子,在伊苏斯战役中被亚历山大俘虏后,她受到亚历山大良好的照顾,亚历山大也称她为“母亲”
斯妲特拉:Stateira,是波斯的一位王后,是阿契美尼德王朝波斯大流士三世的妻子,可能是她丈夫的妹妹
帕瑞萨娣丝:Parysatis II,帕瑞萨娣丝二世(希腊语:Παρύσατις),为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阿尔塔薛西斯三世的女儿,之后在前324年的苏萨集体婚礼中嫁给亚历山大大帝。她可能在亚历山大逝世后,被亚历山大第一任妻子罗克珊娜所杀
泰尔:Tyre,位于地中海东部沿岸,为古代海洋贸易的中心,今属黎巴嫩,基督教的和合本《圣经》译本翻译为“推罗”
孟菲斯:Memphis,孟斐斯或孟菲斯(阿拉伯语: ;埃及阿拉伯语: ;希腊语:Μέμφις)曾是诺姆─阿纳赫奇的都城,也是下埃及的第一个诺姆,它的遗迹在拉希纳村附近,位于开罗南方20公里处
<hr/>第七十四章 锡瓦绿洲
第七块泥板的内容记在下面:
离开了海边,马其顿人又向西深入到沙漠中的锡瓦绿洲,只因为亚历山大想要到那里去参拜当地的神——阿蒙的庙宇,他怀着崇敬的心情敬重每一位异族的神灵和信仰,献祭并向那些祭司们请教关于世界本源的知识。当然,至今没有人的回答能让他满意。
在亚历山大回到孟菲斯之后,他重新整顿了军队;从那里启程,亚历山大率领马其顿人离开埃及,回黎凡特去了;他如以往一样,充分给予每一个当地的政权以足够的自治权,他从未宣称那些土地属于马其顿,或是海拉斯,他亦没有自称为皇帝或是万王之王。因而,即使他离开了,那些被征服的地区依旧敬仰和怀念他的德行。
春天,马其顿人到了泰尔,夏天到了塔普萨克斯。接着,亚历山大率领东征的军队朝着两河流域进发。跨过幼发拉底河,被俘的敌军士兵透露皇帝的行踪——他可能已在底格里斯的河对岸扎营。于是,东征的队伍就到了底格里斯河的边上,河水高涨且湍急,波斯人并未设防。
“整个两河平原都见不到他的一兵一卒,他是要把巴比伦尼亚白白送给我们了啊……”帕曼纽说。
“是的,我们现在就可以南下,直取巴比伦;但事情没那么简单,帕曼纽。我们来的一路上,你注意到了什么没有,好几次我们想驻停寻粮,却发现农田被烧,只剩焦土;水井被填,村社谷仓悉数捣毁,几条水道堆满尸体,无法饮用。所以科多曼努斯的目的昭然若揭,如果我们直接南下,就中了他的圈套,因为那样的酷暑之下,我们的补给线又拉的很长,沿路庄稼水源都被破坏,到那时我们就会走投无路,客死异乡,凄凉而终。我虽然成了巴比伦尼亚的王,但那王冠却只能戴在尸骨上了。
“但是幸好,我不会那样做,因为宙斯和阿蒙眷顾我……因为科多曼努斯并不知道我出征的目的,他以为我‘为父报仇’只是出兵亚细亚的借口;但他不知道的是,那并非戏言,而是我唯一的目的!他认为我看到这汹涌的水势就会退却,但我不会这样做。帕曼纽,现在就命令士兵们做好渡河的准备。我们要到对岸的高加米拉去,与我们的敌人决一死战!”
马其顿人就那样渡过底格里斯河,来到它的东岸。那是一片平整开阔的平原,很显然,波斯人做好了第二手准备,也就是一旦马其顿人渡河,那里就是他们选好的决战地点。
那里有几座山丘,亚历山大登上去,帕曼纽看到敌人的规模时被吓得差点背过气去:“亚历山大!你看到了吗?他们……他们的兵力至少有我们的二十倍那么多!”
皇帝吸取了在伊苏斯失败的教训,他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战场,让他庞大的军队可以不受限制的发挥;他从整个帝国的东部、斯基泰人的部落还有印度的归属地,征召庞大的军团;他有一百万步兵、四万骑兵,有数十头战象、上百辆刀轮战车;地面经过平整,灌木丛和石子被清除,让他的战车可以不受阻挠的驰骋。远处传来一万人组成的阿契美尼德禁卫军——不朽者军团的操练声,他们头戴三重冕,手持柳条盾和短矛,身披鳞甲,他们身上的铁箍耳环与黄金首饰碰撞发出响声,华丽而庄重。除此以外,波斯人还有巴克特利亚的骑兵,弓箭手数千以及海伦尼克人组成的雇佣军上万人。
相较之下,马其顿与海伦尼克联军,只有区区三万一千名步兵、七千骑兵和不到一万人的弓箭手队伍。“这里一定就是终点了……”亚历山大望着对面科多曼努斯的营地,说道,“我们明天迎战。”
当时,亚历山大把马其顿军队驻扎在尼尼微古城残破宫殿的南面,因为当地的向导告诉他那里是古代最伟大图书馆的遗址,为了避免古迹遭到自己士兵的破坏,亚历山大把他的军队向南移动,驻扎在南面的村落里(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决战前的那天晚上,天空出现月蚀,营账中发生了争吵。
很多将领在这时候退缩了,他们因恐惧而到处踱步,不愿在明天出战。他们认为亚历山大疯了,便找来帕曼纽,希望他作为他们的代表,因为这里只有他敢于向亚历山大提出异议。
于是,在那晚的会议上,帕曼纽直言不讳地说道:“陛下!如果一定要在此处刺杀科多曼努斯,那么也应该是在夜间发动偷袭。比如今晚就可派出一支小队,趁着无光的天色,潜入对面,寻找机会将他杀死。若在白天,他们的人数众多,对我们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到时候无论你亚历山大还有什么能耐,你的士兵们恐怕也不敢跟着你继续向前冲锋。在战场上,他们会恐惧,会逃跑,会吓得大小便失禁……到那时,我们的军队也会乱成一团!这和以往的任何一次战役都不一样,每一次我们都是靠奇袭和策略,还有一点点的运气。但是这次,陛下,我希望您现在应该收敛傲骨和气盛,重新审视我们面临的情况……”
亚历山大并没有生气,反而带着轻松地微笑说:“你说的多么正确啊,帕曼纽。如果要让我们用这微薄的兵力去战胜他们的百万之师,那会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啊,对此我从来没否认过……并且,我也从来没有要求国你们去战胜他们;无论是在我踏上这亚细亚之前,还是之后,我从未说过我要征服阿契美尼德,也从未说过我要战胜波斯人,让他们臣服和归顺海拉斯。我无数次的强调过,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死皇帝科多曼努斯,为我的父亲腓力报仇……当然,你有一个错误,那就是这个行动在晚上是不可能的,虽然他们很愚蠢,但不至于想不到我们可能会发动夜袭。现在他们的营地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侵入的地方,早已布置层层警戒,严防死守。因此无论我们派谁去都只是让他们白白送死。
“朋友们,明天……明天我不要求你们为宙斯和阿蒙而战,不要求你们为马其顿和海伦尼克的荣誉而战,甚至不要求你们为胜利而战。我只要求你们完成一件事:那就是把我送到科多曼努斯的面前,让我完成复仇的誓言。如果你们做到了,到那时你们可以全数撤退,丢下我一个人在那里,我也不会怪罪你们。”
将领们不再说话,只是互相对望,然后带着叹息离开。
次日清晨,科林斯同盟行至战场,开始布阵。因为敌军的规模太过庞大,所以亚历山大的排阵思路呈现守势。他让整个数组形成一个环形,前方的中央为马其顿方阵,负责抵挡来自正面的主要冲击;持盾卫队居于他们右侧,目的同样是吸收进攻;在右翼是亚历山大与他的伙友骑兵团,他们将作为冲锋的主力,力求近前行刺,培奥尼亚的轻骑兵团将与他们同行,弓箭手和阿格里安标枪手挡在他们前方;再右侧斜向前方的是克里特岛和亚该亚的雇佣军,色萨利和盟军的骑兵则在他们的前面,为亚历山大的骑兵团作补充用的机动预备。左翼的指挥官是帕曼纽,他领导色萨利步兵、色雷斯骑兵和其他雇佣兵团;在他们所有人的后方是雇佣军组成的第二道长长的数组,他们使整个队伍形成环形,以应对任何从侧翼袭来的进攻。
亚历山大进入战场的时候,科多曼努斯早已等待在对面,他遵守了阿契美尼德的传统,立于战车之上,身处正中的步兵团之中;他的右方是卡里亚人组成的骑兵、海伦尼克雇佣军和阿契美尼德骑兵卫队;偏右的中段是不朽者军团、印度骑兵和阿马迪亚弓箭手;两翼是大规模的骑兵团,左翼由巴克特利亚人、大益人、阿拉霍西亚人、埃兰人、苏西亚那人、卡杜西人和斯基泰人组成,战车横列在他们面前;右翼则由叙利亚人、米底人、美索不达米亚人、帕提亚人、塞迦人、陀拔思单人,希尔卡尼人,高加索阿尔巴尼亚人、萨塞西尼亚人、卡帕多细亚人和亚美尼亚人组成,阿尔巴尼亚和巴勒斯坦骑兵处在他们的队首。至于百万轻装步兵组成第二数组,位于以上所有骑兵突击方阵的后方。
亚历山大跨上“牛头”战马,他从左翼向右翼骑马检阅他的士兵,然后带着昂扬的斗志,向他们喊话:“战士们!你们看到了吗,他们想用人数吓倒我们,但我要和你们说的是,这恰恰说明了他们的国王科多曼努斯是多么的懦弱!如果一个国王是懦弱的,那他们的士兵也必然是懦弱的!所以,你们不用害怕他们,当他们过来的时候,看到你们英勇的表情,他们就会被吓得四散逃离!相信我!战士们,今天宙斯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言罢,亚历山大带领伙友骑兵团,开始朝正前方冲锋。马其顿的中央方阵也以斜型数组跟随他们的国王前进,波斯人的中央骑兵被吸引向前;敌人开始放箭,当亚历山大接近敌人射程的时候,突然改变行进方向,带着伙友骑兵团快速向右移动,看上去就像是要逃跑一样。
数量庞大的斯基泰骑兵开始追击,他们的战士和马都被厚厚的铠甲包裹,如果他们直接冲撞过来,完全有力量把亚历山大的骑兵团一口气包抄并粉碎;但亚历山大却率他的骑兵一支向右狂奔,这让那些巴克特利亚人和其他蛮族的骑兵只能追赶在他们后面。尽管如此,那些跑得稍慢的马其顿人还是被敌人撞倒在地,被千军万马践踏而死。当他们倒下,那些预备用的骑兵就补充上来,继续作战。直到他们也一批批的倒下,只剩前哨轻骑兵这一支可做补充队伍了。如果他们也被战胜,那些蛮族将接近马其顿的国王,结束战争。
此时在中央,科多曼努斯派出了刀轮战车和战象,企图碾压呈阶梯形进攻的马其顿方阵;虽然阿格里安的标枪手将一些战车的驾驶者击落,但大部分的战车没有遭到拦截,疯狂地冲向中央方阵,方阵指挥者立即下令向右整体行进,避开躲让,打算让那些战车畅通无阻地进入己方的“环形”数组之中,把他们交给后方部队解决;但这却让左翼和中部之间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缺口,敌人的骑兵见机毫无阻碍的趁虚而入,大量的波斯人越过马其顿后方的第二道部队,直接杀到了他们联军的营地,打算救出皇帝的母亲;那些在营地里被亚历山大俘虏的士兵也开始躁动起来,趁着马其顿人的颓势,里应外合,开始攻击大营内的辎重部队。
在左翼,波斯人和印度人组成的骑兵完全的压制住了帕曼纽和克拉特鲁斯的队伍,色萨利的骑兵虽奋力反抗,但也无济于事,他们即将全军覆没。
所有的战线都出现了问题。那时,亚历山大已经快要接近战场的边缘,就是那未被波斯人清除杂草和夷为平地的地面,他的身后是两军激烈搏杀的声音;他回过头去,因为敌人的骑兵扬起的沙尘,遮蔽他的视线,让他难以做出进一步的决定。这时一道强光划过天际,伴随一声巨响,亚历山大从马上跌落到地面。他的眼睛被晃的看不清东西,头盔也掉落在地上,目眩耳鸣,不知多久。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看到身后不再有任何追他的敌军,灰尘也落在地面,视线变得清晰明朗。那些前哨轻骑兵把他们的国王从地上扶起来,问道:“陛下。发生什么了?”
“你们看到了吗?”
“那光点,还有那奇怪的声音!”
“没有啊,您刚才昏过去了……但我们战胜了他们,那些野蛮人,他们跑了!陛下,他们跑了!”
“这怎么可能?”亚历山大抬起头,望向远处,刚刚那些骑兵确实都已消失不见了。他看到整个阿契美尼德军队的左翼因为追赶他和伙友骑兵,中央已被扯开了一个缺口。于是他立即上马,调转折回,策马扬鞭,向着皇帝的位置袭去。
他孤身一人向前冲去,身后那些为数不多的轻骑兵无法跟上他的步伐;因为他那显眼的头盔找不到了,所以敌人并未认出他来,这让他能够最大程度的被周围的人忽视,单枪匹马,长驱直入。
不久后,亚历山大已非常接近科多曼努斯,直到那时,保卫皇帝的不朽者军团才意识到这一骑骑兵是一个威胁,并准备上前攻击。只见亚历山大从地上拔起一支标枪,向皇帝扔去;科多曼努斯急忙躲闪,标枪击中战车的驾驶员,使他倒地身亡。
不朽者当中有人惊呼和哀鸣,让稍远的步兵团以为皇帝中枪,于是立刻开始溃逃;接着,一小群又一小群的波斯人开始竞相逃跑,很快整个大军风声鹤唳,直至科多曼努斯周围的人也都离去。当他发现自己周围已无人保护,孤立无援,便立即调转战车,驶向远方。
亚历山大怒喊着仇人的名字继续追赶科多曼努斯,直到身后的人叫住了他。让他不要远离战场,因为马其顿的左翼和后方都已被敌人攻破,需要他赶去救援。亚历山大望着科多曼努斯落魄的背影,突然好像释怀一般,平静的闭上双眼,然后放走了他。他掉头赶回左翼帕曼纽处的时候,阿契美尼德人听说自己的国王已经逃跑,便纷纷失去了战斗的意志,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hr/>注解区:
锡瓦绿洲:阿拉伯语: ,IPA:[ˈwæːħet ˈsiːwæ];柏柏尔语:ⵉⵙⵉⵡⴰⵏ,Isiwan,是埃及西北部沙漠中的绿洲,距离利比亚边界仅约50公里,距离开罗560公里
塔普萨克斯:Thapsacus,是幼发拉底河西岸的一个古镇,现在位于现代叙利亚。塔普萨克斯是该镇的希腊和罗马名称,该镇因其河流过境而重要而繁荣,这使得东西向的陆路交通得以通过,它的确切位置是未知的,有几个不同的位置被确定为其的遗址,一种可能性是靠近卡尔凯美什的地点
高加米拉:Gaugamela,高加米拉战役的发生地,关于该地点最普遍接受的观点是(36.36°N 43.25°E),位于摩苏尔以东的现代伊拉克北部
不朽者军团:即长生军(Immortals,又译为不死队、不死军,古希腊语:Ἀθάνατοι)是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对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一支精锐部队的称呼,但有人认为这是向希罗多德提供消息来源的人可能是将古波斯语中的“Anûšiya”(“伙伴”)与“Anauša”(“长生者”)弄混了
阿马迪亚:Amardians,Amardi或Mardi,是一个古老的伊朗部落,生活在北部里海沿岸的山区
大益人:英语:Dahae,拉丁语:Dahae; 古希腊语:Δάοι,梵语:दासι Dasa,是生活在中亚的一个古代族群,由帕尼人、鲜提(Xanthii)和毕苏里(Pissuri)三个部落组成,大益人活动的区域大致在现今土库曼斯坦境内
卡杜西人:Cadusii,是一个古老的伊朗或强大的斯基泰部落,居住在伊朗西北部
塞迦人:Saka,又称塞种人、塞人、塞族,起源自伊朗高原的斯基泰人部落,古代著名的游牧战士,在大草原中漫游,其领土约在今天的哈萨克斯坦地区
陀拔思单人:即塔巴里斯坦(Tabaristan,现代波斯语: ),又译泰百里斯坦,《新唐书》译作“陀拔思单”,是伊朗历史上的一个地区,为里海南岸厄尔布尔士山脉的南北山麓,大致相当于今马赞德兰省,但也包括吉兰省、戈勒斯坦省及塞姆南省的部分土地
高加索阿尔巴尼亚人:Caucasian Albania,是高加索东部地区的历史地区名称,该地区包含今日的阿塞拜疆国境内以及俄达吉斯坦共和国南部
萨塞西尼亚人:Sacesinia,是一个古老的民族,在亚历山大大帝征服阿契美尼德帝国的战争中为波斯人而战。他们把骑兵送给波斯人,这些骑兵与高加索阿尔巴尼亚的骑兵一起使用。他们住在亚美尼亚东北部的库拉河沿岸
克拉特鲁斯:希腊语:Κρατερός,约前370年以后-前320年,亚历山大大帝麾下大将,后来成为继业者之一,克拉特鲁斯参与亚历山大大帝东征的大小战役,在著名的伊苏斯战役和高加米拉战役中指挥着方阵左翼步兵
<hr/>第七十五章 阿契美尼德
第八块泥板的内容记在下面:
亚历山大大帝进入阿契美尼德的行政首都巴比伦,他惊叹于这座城市的恢弘壮丽。
他并没有称王,也没有宣布这个帝国的终结。他甚至把科多曼努斯的家眷接回皇宫,并要求他的将士们继续对太后西绪甘碧丝和公主帕瑞萨娣丝行波斯人的拜礼;他入乡随俗,穿戴波斯人的服侍,学习波斯人的文化,他克制自己的言行,让自己的举止像一个客人而不是主人。西绪甘碧丝与他相处的十分和睦,便收他为自己的义子。
他不要求任何人以波斯国王的礼仪向他叩拜,也禁止他军队中的将领和士兵在这片土地上行暴虐和破坏。当他看到那座巨大且早已被遗弃的古老庙宇——埃特曼安吉的时候,他惊诧地说道:“啊!什么样的文明能孕育出这样的奇迹啊!”并立即下令修复(或重建)它。他保护巴比伦的每一样艺术品、雕塑和碑刻,严惩破坏和偷盗它们的人。
亚历山大如饥似渴地学习和了解波斯人的宗教、神话和历史,那些马其顿的将军们经常找不到他们的国王在什么地方,因为他终日泡在皇家的图书馆翻阅数据,或是在向祆教的祭司们请教问题,或是在与史官和学士们研讨哲学。亚历山大早已忘却继续追杀还在逃亡的科多曼努斯的事宜。
亚历山大询问祆教学者:“那雄伟的埃特曼安吉神庙建于什么时候?供奉的是什么神明?”
“陛下,那座神庙建于很久远以前的时代,恐怕要有几千年了……具体什么时候没有人能够考证,因为两百多年前,卡亚尼亚王朝的先王夺取这座城的时候,它就在那里了。我们只知道它本来是巴比伦王国时期供奉马尔杜克神的神坛,其他的都不清楚了……”
“马尔杜克?那你有谁知道他的故事吗?”
“很抱歉,陛下。我们只知道他是这座城市的古神,他的故事被记在那些有些年头的泥板上,是用古巴比伦的阿卡德楔形文字雕刻的,今天虽有些地方官还能够大概使用其中的一些单字写一些官方的书信,但要把这些泥板给他们看,他们既无法朗读出来,也无法真正看懂其中的内容……明晰那语言的古巴比伦祭司已经绝迹……所以,今天无人能够知晓这两河流域古文明的故事了。”
“那你去帮我找来,能认出一两个单字的人来。我要学习这种古语言,也许用一段时间就能够研究出泥板上写的是什么了……”
“陛下,恕我直言,您没必要去研究这些老掉牙的东西……因为我们祆教的经典《阿维斯陀》已经揭示出宇宙万物的真理,您只要跟着我们学习这部经典就足够了。”
“真理?真的么?快讲来听听……宇宙的本质究竟是什么?生命的本质又是什么?我们究竟为何存在于此?”亚历山大连忙问道。
“世界诞生于光明智慧之主(阿胡拉)与黑暗之主(阿里曼)永恒的争斗之中……为了战胜阿里曼,主创造了火焰,又创造众天使、宇宙、灵、物质乃至人类与公牛;但阿里曼用他的毁灭和破坏的本能,创造了每一个与主创造的美好事物对立的恶魔,世界因此而运转……”
“很有意思的理论。”亚历山大说,“请继续……”
祭司又向他讲述了更多的内容,但亚历山大却像以往一样,并不完全满意这一套对世界的解释,他说:“你们的理论很有意思,我也不否认你们学说的创始者查拉图斯特拉的聪慧和过人之处。但是,你可知道,从我家乡的学校,我老师亚里士多德那里开始,到迦南的神庙,埃及的祭坛……我听过太多关于世界起源的‘理论’了,却没有人能向我证明哪一个版本是真实的……”
“陛下。祆教和《阿维斯陀》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体系,如今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巴比伦学者,都不算是最权威的,如果您有机会到帝国的礼仪和学术之都波斯波利斯去,那里的学者和祭司一定能给您更完整和细致的解答。”那时,亚历山大听说科多曼努斯逃到了北方米底旧都埃克巴坦那,他理应北上去追击;但亚历山大却选择先向埃兰的苏萨进军,再借道那里的御道,向南跨过波斯门,前往波斯波利斯。
临行前,亚历山大随波斯王室参加了例行的狩猎活动。在巴比伦城外,国王射中一头雄狮,不料它却带伤逃跑,躲进一片林子;亚历山大一路追赶到那里,发现雄狮的踪迹已无处可寻。正当他要离开,在那片沾满露珠的草与花之间,一个熟睡的少女躺在那里,面庞红润,皮肤晶莹洁白,五官精致可人。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不忍让她冒着成为野兽猎物的风险躺在这旷野之中。
亚历山大抱着她回到营地,给她安排舒适的床榻休息;等她醒了,亚历山大就叫来翻译官,想要询问她的家事,但她却一言不发,眼睛里透露出恐惧和彷徨。
那准备食物的侍者进来,把盘子放下,等她靠近了少女以后,就立刻跪下行礼说:“公主殿下!”
“公主?你是一位公主……”亚历山大十分惊诧,“你为何在荒野中游曳?”
少女仍不回答。太后西绪甘碧丝听闻这件事,就赶过来查看;少女立即跑向老妇人,扑进她的怀里痛哭起来:“奶奶……奶奶……”
老妇人也哭了,她们呢喃叙旧,过了一会儿,太后纡尊降贵,过来向亚历山大行礼,并用乞求的口吻说道:“陛下!请您保护这孩子!求求您了!”
亚历山大连忙扶她起来:“您这是做什么呢?我几时说过不会去保护她了?”
“谢谢!谢谢!”太后露出笑容,“巴耳馨,这位是海伦尼克的亚历山大,他是我们的新国王,他对待我犹如对待自己的母亲,对待你妹妹帕瑞萨娣丝犹如对待自己的妹妹……他会像你父亲一样保护你的,相信我。”
“你的祖母说的对,我会给予你最大的庇护,就像对待我自己的家人一样。但有一点让我十分不解,母亲,她是一位公主,应当是科多曼努斯的女儿吧……您知道我会待她像待你们一样恭敬和周全,您又何必特意求情……她又为何跑到城外去过栉风沐雨的生活?她究竟是在躲避什么呢?什么样的人会去伤害像她这样纤纤柔弱的孩子呢?”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陛下。”太后哽咽了一下,开始讲述起来,“在很久很久以前,这片大陆上生活的原住民是叫做派瑞卡的精灵族,传说他们从天上来,降落在北方的埃西诺斯草原上,替神明们治理大地,种植树木,看护草原,所以他们也被称为雅利安人,就是我们的祖先‘植树人’。
“诸神明派出使者因陀罗来到凡间,教授精灵他们自己的语言——咒语,和与他们建立链接的通道——萨满仪式,以及赐予精灵们关于世界起源的知识——《吠陀》;神明们从学习这三门功课最优异的孩子中选择一位,成为大祭司。大祭司与普通祭司其实并无其他特殊之处,只是要为众神之首的天神帝乌斯保守一个特殊的秘密,并在未来的某天,在‘那一位’降临的时候,把这个秘密转达给他……”
“那一位?”
“就是密特拉,陛下,您应该早就听说过了……”
“我听说过这个名字,从祆教祭司那里。”
“嗯……他们的密特拉并不是我们族人信仰中原本的那位密特拉……且听我继续讲下去……最早的大祭司叫阿托撒,第二位叫帕瑞萨娣丝,所以后来每一位大祭司都继承了她们两个人的名字,按照顺序,先做祭司的是阿托撒,她死后又是帕瑞萨娣丝,然后又是阿托撒……这样的模式持续了几千年,直到后来,神明们突然减少与我们的联系,祭司的地位就逐渐降下来,变成单纯的精神领袖,因为那时候地上已经出现国家和国王,那时他们还名义上奉大祭司为天下共主,但不久以后,祭司和祭司系统就不再凌驾于世俗之上,而是成为了王国下属的宗教机构,而大祭司这一职位也逐渐变为了由米底国王直系亲属担任的专职。
“我们仍然供奉万神殿里的那些神明和天使,他们的名字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传承的过程中慢慢地出现口误和笔误,甚至连主神帝乌斯都经常被人抄错,成了特尤斯;但是自始至终,从没有人忘记或写错‘密特拉’的名字,因为他是如此重要,直至今天我们都还在等待他的降临……
十七年前,我们全家还在米底的首都埃克巴坦那,那时我还只是一名普通的贵族妇人,我的儿子科多曼努斯也只是一位普通的贵族;当时的国王是贤明的亚他薛西斯皇帝,而大祭司是他的女儿帕瑞萨娣丝。同样是在一次皇家狩猎活动之时,帕瑞萨娣丝在荒野中捡到了一个弃婴,就是我的小巴耳馨……
“帕瑞萨娣丝并无子嗣,就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养了起来,她对她十分疼爱,乃至认为巴耳馨是神明交在她手上的,让她培养她做下一任的阿托撒……就这样,一个外人被选为了大祭司的继承者。后来,帕瑞萨娣丝患了重病,因为我是她生前最好的姐妹,她就把巴耳馨托付给我,而我就叫我的儿子收她做义女,紧接着巴耳馨就接替她的养母成为了大祭司,生活在皇宫里;后来国王也死了,他的儿子就继承王位,就是维什塔斯帕王;当时,一位来自巴克特利亚的贵族,名叫巴戈亚斯·查拉图斯特拉,来到埃克巴坦那任职,起初王宫里都在盛传他是一位满腹经纶的思想家,但后来我们才听说他是一位‘神学革新者’,他自称在三十岁时,在一个河岸上得到神谕,让他知晓世界是在光明与黑暗二者的不断争斗中存在的,想要结束这样悲惨的现状,只能等到‘那一位’,也就是传说中的救主密特拉的到来,并且他说神谕‘清晰的告诉他’,他自己的第三个孩子就是密特拉……维什塔斯帕和王室都非常喜欢并欣赏他带来的新思想和新哲学,但没有几个人对他神学创新的部分认真,这让他十分恼火。为了向其他人证明他的确收到过神谕,他开始把宣传他理念的重点放在他第三个孩子是密特拉的预言上,这也就是‘祆教’的开始。
“除此以外,他还有一个执念,就是认为他的第三孩子一定是个男孩,这源自于他的前两个孩子都是男性,他以此来向那些怀疑他的人证明‘光明之主’一定会赐给他第三个儿子,直到他的第三个孩子出生——一个女孩,这与他预言的情况不符,于是他把她偷偷丢在旷野里;后来他的妻子在生第四胎的时候难产而死,他才彻底放下这个执念,再也闭口不谈关于‘密特拉’这件事了。尽管如此,他的‘祆教’还是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国王开始接受他的思想,他的信徒遍布全国,他的著作被奉为经典,被保存在波斯波利斯的圣殿里;当人们问到他关于‘第三个儿子’的问题的时候,他就改称‘那个孩子将在千年之后从我的灵魂之中诞生’。
“为了进一步宣扬他的新宗教,查拉图斯特拉到宫里任职,成为一个骟人,不久后权倾朝野,成为帝国的首席维齐尔。有一天,他在宫中闲逛的时候,看见了小巴耳馨,他惊慌失措,因为他从她的五官认出,她就是他多年前扔掉的孩子。经过打听,他进一步确认了这个事实,但令他更惊讶的是,小巴耳馨不但已经成为波斯的贵族,还成为了国家的首席祭司。走火入魔的查拉图斯特拉认定了,这时黑暗之神在他身上降下的诅咒,让他本应成为救世主的第三个孩子,变成一个女孩。他向他的教徒们宣扬这个可怕的想法,说如果巴耳馨不死,世界就会陷入混乱和毁灭……他向国王请求杀死这个女孩,但立刻遭到了拒绝,原因是国王曾向他的姐姐发誓会保护这个孩子。
“从那天起,国王开始疏远查拉图斯特拉,但这位宰相却开始利用各种卑鄙的手段,诬陷和诋毁国王宗室内的成员,离间王族与维什塔斯帕的关系,借国王之手除掉了大部分王位潜在的继承者,并开始亲自担任国王幼子阿尔塞斯的老师;那时候没有人真正看清楚他想做的事,直到他毒死了维什塔斯帕,扶持傀儡阿尔塞斯上位,那时我们才真正意识到了危机的降临。我带着巴耳馨与我的家人立即逃离了首都,隐居在乡下;后来听说查拉图斯特拉成为了摄政王,他开始举国搜索我们的行踪,我们害怕极了。后来,黔驴技穷的巴戈亚斯想到了一个方法,他又杀死了幼主阿尔塞斯,并向全国发布通告,说我的儿子科多曼努斯继承了王位,成为阿契美尼德的新皇帝。
“科多曼努斯知道,这只是一个引诱我们出现的伎俩;但他还是勇敢的只身前往,路上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他改道去了帕萨尔加德,在那里出现,并向天下昭示自己的加冕仪式将在这座副都举行,逼迫查拉图斯特拉来见他而不是他北上前往危险的埃克巴坦那。我儿子为了让查拉图斯特拉放下戒备,就把会面地点选在祆教的神庙,并安排了卧底藏在祆教教徒中,当巴戈亚斯出现,就杀了他。
“当他死了,科多曼努斯就把我们全家还有他的养女巴耳馨接回了首都;但很快我们发现,祆教的势力已经非常之大,即使已经成为真正的国王,我儿子也很难动的了他们;并且,查拉图斯特拉仍然阴魂不散,他的继承者们多次偷偷袭击可怜的巴耳馨;于是科多曼努斯决定迁都巴比伦,把我们带到这里,远离祆教的那些极端的信仰中心;同时,巴耳馨也做好了放弃大祭司的准备,她的妹妹改名帕瑞萨娣丝,准备接替这一职位……正当一切都将好转起来的时候,陛下,您和您的军队就攻过来了,他不放心把我们丢在首都,就把我们带在身边,一起御驾亲征;那天我们走的匆忙,可怜的小巴耳馨掉队了,虽然她知道回巴比伦的路,却并不敢进城……就这样徘徊在城外,直到今天……”
在听完这个故事之后,亚历山大在惊愕中叹息,他表示愿意成为公主新的保护者,并把她接回了巴比伦。亚历山大还开始为自己追杀科多曼努斯的偏执自责,他意识到了很多事情在自己了解情况之前就做出判断是多么的鲁莽和不公。接着,亚历山大在波斯重启调查腓力二世遇刺的真相,根据诸多人的回忆和证词,他确定了一个事实:下令收买刺客行刺的人确实是科多曼努斯没错,但那是在不止一位大臣、贵族和总督事前多次赐谏、蛊惑和劝说下,最终才决定的。究竟谁在这其中起了最关键的因素,已经无从查证了。但不管怎样,亚历山大已经不再认定科多曼努斯为他的杀父仇人,至于究竟如何实现自己当初在父亲葬礼上的诺言,他选择暂时搁置处理。
更重要的是,这位年轻的马其顿国王已经深深地陷入到了西绪甘碧丝讲述的这个传奇之中,不知不觉地爱上了这位如精灵一般美丽,像谜一般神秘的波斯公主。在那以后的日子,他每日都来拜访她,希望能和她说上话;起初巴耳馨并不信任这个金色头发的外国人,只是用礼貌性的词语简短的应付他。但久而久之,亚历山大爽朗亲和的性格,让她渐渐地卸下了防备之心,并开始意识到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共同之处:炽热的内心、对世界的无限好奇以及与周围人的格格不入。他们开始互相学习对方的语言,每日结伴在一起,畅谈关于宇宙的哲学、生命的奥秘和一切事物终极答案的可能性。
一日,亚历山大与巴耳馨在巴比伦城中的花园里,躺在草地上午后小憩,“所以,你曾在那些萨满仪式中进入过那种神性的恍惚状态吗?”亚历山大问道。
“是的,经常会,每次都会……”
“有什么意义吗?”
“我会看到一些幻想,听到一些话语……我们就用这种方式来接收‘神谕’。”
“就像梦一样?”
“是的。”
“好吧好吧,那既然你是一位厉害的阿托撒,你是否知悉那个关于你们的神帝乌斯叫你们族人保守的‘秘密’的全部内容?”
“当然,在我被选为继承人的时候,帕瑞萨娣丝妈妈就完整的转述于我了……”
“那你能告诉我吗?”
“当然不行!”
“为什么?”亚历山大用打趣的口吻,笑着说,“公主殿下,您是明白我有多想知道的,求求您了……”
在亚历山大一再央求之下,公主让步了,她说:“我知道你很看中誓言,那你能向我起誓你不会告诉其他人吗?”
“我向你起誓,向众神起誓,我不会告诉除了你我以外的任何其他人……”
“好。其实这也没什么,即使我把它全部告诉你,你也完全听不懂,毕竟,你不是密特拉……当然,我也不是……”
“这么笃定我不是吗?”
“当然,因为妈妈告诉我的话是:‘在久远的未来,在世界之树下,有旅者目视骄阳,依月之言,寻伊什塔尔之墓;吾辈使者当认其为主,告知主四句偈言——‘血色之邦,颅骸之城;外囚之茔,英雄之启’,随与同行,助力护卫,直至他寻得真理之日,尽除世间一切业障之时。”
<hr/>注解区:
拜礼:Proskynesis,是对神灵和波斯王的尊重的庄严礼仪姿态,在波斯人中,它指的是一个人匍匐在地身来亲吻大地
卡亚尼亚王朝:即凯扬王朝(Kayanian dynasty,波斯语: ),是波斯/伊朗祆教传统和民间传说(神话)中存在的传奇王朝,神话中俾什达迪王朝之后的王朝,这里对应阿契美尼德帝国
先王:这里指居鲁士二世,即居鲁士大帝
光明智慧之主:即阿胡拉·玛兹达,Ahura意为“主”,Mazda意为“光明智慧”
波斯波利斯:Persepolis /pərˈsɛpəlɪs/,古波斯语罗马化:Pārsa,波斯语: ,罗马化:Takht-e Jamshīd,直译:贾姆希德的王座,也译为波斯城,位于伊朗境内的设拉子东北60公里处,曾经是波斯帝国礼仪上的首都,该城的名字在古波斯语中的含义为“波斯人的城市”
波斯门:波斯门或苏萨门(Persian Gates),是现在被称为Tang-e Meyran的山口的古称,将亚苏季和塞代市连接起来,札格洛斯山脉的一部分
巴耳馨:即斯妲特拉二世(Stateira希腊语:Στάτειρα;?-前323年),也可能名叫巴耳馨(Barsine),她是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公主
埃西诺斯:Euxinos,黑海(Euxine Sea)的希腊语的罗马化是Eúxinos Póndos,这里指的是东欧大草原或黑海-里海大草原
因陀罗:梵语:इन्द्र,Indra,又名帝释天(Śakra),印度教神明,吠陀经籍所载众神之首
《吠陀》:Vedas,《吠陀经》(梵语:वेदः,意为“知识”)是起源于古印度的大量宗教文本,这些文本以吠陀梵文撰写,是梵文文学中最古老的一层,也是印度教最古老的经文
帝乌斯:Dyēus也写作为*Dyḗus Ph2tḗr,或者拼写为dyēws,被认为是在史前原始印欧民族社会宗教传统信仰中的一尊主要神灵(众神之王)
特尤斯:Dyaus Pita,字面意思是“天父”,罗门教-印度教中一个已经遗忘的神祇,天空之父,同时代表着印度哲学五大元素之一的阿迦奢
亚他薛西斯:即阿尔塔薛西斯二世,(古希腊语:Ἀρταξέρξης;英语:Artaxerxes II;前452年-前358年),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国王,大流士二世之子和继承人
维什塔斯帕:Vishtaspa,是琐罗亚斯德教经文和传统的一个人物的阿维斯陀语名称,被描绘成琐罗亚斯德和他的赞助人的早期追随者,并有助于传播先知的信息,虽然维什塔斯帕没有得到碑文证明,但他和琐罗亚斯德一样,传统上被认为是一个历史人物,在琐罗亚斯德教的传统中,维什塔斯帕是一位正义的国王
巴戈亚斯:古希腊语:Βαγώας,?-前336年,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知名维齐尔(宰相),他帮助亚他薛西斯三世铲除宗室,掌管朝政,成为维齐尔,公元前338年,他更毒杀亚他薛西斯三世,扶植其子亚他薛西斯四世继续掌握权力
阿尔塞斯:即阿尔塔薛西斯四世·阿尔塞斯(Artaxšaça;古希腊语:Ἀρταξέρξης;英语:Artaxerxes IV Arses;?-前336年),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国王(公元前338年—公元前336年在位)阿尔塔薛西斯三世的幼子
<hr/>第七十六章 世界之树
第九块泥板的内容记在下面:
“世界之树?”亚历山大问道,“是为什么东西设的喻吗?”
“不是设喻,就是字面的意思……”公主说,“这是一棵真实的树,从世界伊始就存在了。神明告诉我们,它是世界的支柱,生命的根基;天空靠它支撑,大地靠它滋养……”
“如果真有这样一棵参天大树,为什么我却看不到它?”
巴耳馨微笑着拉起男人的手,说道:“那么,现在我就带你去看一看。”
他们顺着幼发拉底河南下,到了入海口的沼泽地带,在河畔的一侧,两个人走向一棵巨大的无花果树,在那棵树的周围,有一些村民正在清扫着积土,还有一些人正在朝着这个树行叩拜礼。
“看来,这棵树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秘密啊……”
“是的,同很多萨满的祭祀仪式一样,看护这棵树是我们神殿祭司世世代代的传统;但只有大祭司才知道,这就是‘那个秘密’。你看,这些看护员是我们从当地挑选的最朴实的人家,我们甚至已经把那些话交代给他们,让他们帮忙时时刻刻守在树的旁边,等待‘那一位’的出现,然后立刻通知我们……”
当两个人走近了,看护者认出了巴耳馨,连忙走过来问候:“阿托撒主人……您终于来了,我们给您去信,您长时没有回复……”
“我没有收到信!发生什么了?”巴耳馨紧张地问道,她知道未收到信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自己当时的失踪,也可能是信被巴比伦的祆教祭司扣下了。
“大树生病了。”看护者掉下眼泪,“您看,它的叶子现在掉光了,不是因为入冬的缘故,因为在盛夏的时候它就已经开始枯落,也未结果……”
巴耳馨连忙用一只手轻抚树干,闭上眼睛,可很快她的眼泪也涌了出来,“它的喘息浊重,而且不再说话了……”她说。
亚历山大一边安慰着少女,一边摸了摸树干上的皮,并未听到任何声音。她哭得愈发伤心,他就扶着她在河边坐下,而她又在他的怀里哭了一会儿,等情绪稍微平静,就说:“这棵树是我小的时候亲手栽种的……它陪我聊天,陪我度过最寂寞的时光……它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不是说,它从世界伊始就存在了么?”亚历山大不解地问。
“是的……但世界之树也是生命,是生命就有寿命,若它枯萎,我们就要种植一棵新的,从时间伊始直至救主密特拉的到来……如果有一天这里不再有树,那么世界的根基就会消失,末日和灾难就要临到……现在的这棵树是在我刚继任大祭司时候栽的,那时的老树刚刚过世,我从河边选了这一棵幼苗栽到这里,因为它向我打招呼,我就和它攀谈起来,与它成为朋友,还把它移植到现在的位置……可是这才过去多久,对于一棵树来说,它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我为何听不到它的声音?”
“因为你并不是我们族人中的一员啊……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雅利安的精灵族才能与神明建立连结,然后通过神圣仪式进入那种接收神谕的恍惚状态;自从我完成那些仪式,异象和声音就会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每一代祭司都有这样的体验,我并不会为此感到恐惧和惊奇……但是,这一棵大树的声音却与其他的声音不同,它的语气温柔而清晰……它为那幼年时充满好奇心的我解答了诸多疑惑……”
“比如?”
“比如我曾问它,我们的世界为什么会长这个模样,它说现在这世界并不是本来的样子,而是在与另一个世界发生了‘碰撞’后产生了‘涟漪’,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还比如我曾问它,为什么我这样孤独,为什么我不愿与那些其他的孩子一起玩耍,为什么这世上看起来只有我一个人关心这些神秘的话题,它就告诉我说,它知道我从何而来,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之所以孤独是因为我的灵魂本不属于这里;于是我又问它,它是从何而来的,它就说它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我又问它怎么才能回到那个故乡呢,它就说很难回去了,而我则坚持询问它回去的方法,它就告诉我说,除非我能到达遥远的‘世界尽头’,在那里登上一艘渡船,跨过无尽的大海和繁星,经过无数的年月才能到达‘彼岸’,而那个世界就是我们的家……”
“另一个世界?那它刚刚什么都没和你说吗,甚至连招呼也不打了吗?”
巴耳馨摇摇头,“它快死了,我能听见火焰燃烧的声音……它已经没有力气说一个字了……”
听到这里,亚历山大后背发麻,他惊恐地向身后望去,发现从这个角度看,这棵树与他常梦到那棵燃烧着的大树长得一模一样;他跪倒在地,好像一下子明白了所有事,喃喃自语道:“另一个世界,它是对的……另一个世界……”
“你怎么了?亚历山大!”
“巴耳馨,我曾梦到过这棵树,就是它,一模一样,它在火里燃烧,飞鸟弃巢而逃,那些夜晚我从梦中惊醒……我曾向我的母亲询问这异象的含义……我差点忘了,在我的家乡,我母亲可也是一位有名的萨满……她的身体里说不定也流淌着精灵的血液。她几乎和我说过同样的话,我不是这世上的人,也不属于这个世界……巴耳馨,我终于知道你我之间为何如此的契合投缘,因为我同你一样,我们是从同一个地方而来,我们背井离乡,然后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相遇……”
这时,亚历山大与巴耳馨拥抱在一起,他们喜极而泣;从那一刻起,两颗漂泊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宿,他们誓死相守,直至生命的结束。
春天到了,亚历山大决定按原计划前往波斯波利斯,但他的目的已经不再是去那里进一步请教祆教的教义,而是应巴耳馨的请求,去征服和控制祆教最大的信仰中心,制止查拉图斯特拉的继承者们继续在波斯全境内,对传统信仰和祭司进行的迫害。
他对巴比伦的祆教祭司们说:“我尊重查拉图斯特拉的哲学思想,也从不打算消灭这种思潮,但是,你们将这些思想过度的包装,神话化那些本应停留在思辨阶段的概念,推高创始人的神性地位,并把这些所有强加在别人的身上,用这些手段去控制和操纵那些淳朴的民众,毫不保留地打压异己的意见,这一点是使我反感的。”
巴耳馨公主留在巴比伦并不安全,于是她隐姓埋名,扮为亚历山大的服侍者,成为随行人中的一员。
亚历山大从巴比伦出发,先到了苏萨,又从那里启程向东进入山区,在狭小的险地靠着牧羊人提供的鲜有人知的迂回小径,在夜间向封锁山谷的敌军发动奇袭,才逆转了白天因大意而强行渡关时,遭到埋伏在山顶的敌人用滚落的山石进行的突然打击。亚历山大渡过封锁的险境,波斯波利斯的守将就弃城而逃,将这座都城让给了征服者。
然而,当亚历山大进入城内的时候,发现远处的神庙和大殿都已经被城内的起义者点着,那些身上着火的祆教徒们在街上乱窜,痛苦地嘶喊和尖叫,用身体撞击着墙壁和地面。那些起义者中有波斯传统信仰的祭司团体和支持者,也有反对祆教重税压迫的普通民众,他们听闻亚历山大此行而来的目的是为了把他们从祆教的压迫和暴政中解放出来,就率先出击,打翻了圣殿中的火种,将那些用金色墨水书写在牛皮上的《阿维斯陀》和赞德注解的经卷丢到火中焚毁,将祆教徒绑在木头上烧死。他们高呼:“你们崇拜火,那何不与它相拥呢?!”
亚历山大立即下令救火,直到天明之时,火势才被控制;然而,整座城市的一半已经化为废墟。而那些珍藏在档案库里的祆教经典也只剩下残破的碎片,一具具焦黑的尸体出现在城中各处。他十分后悔出征波斯波利斯,但一切为时已晚,他虽惩罚了那些起事者,也向那些幸存的祆教徒们道了歉。但在这次事件之后,他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种低沉和压抑的状态。亚历山大的军队驻停在了距离那里不远的帕萨尔加德,他对巴耳馨说:“我从平定海拉斯叛乱以来,到入侵亚洲的整个过程,打着为父报仇的名义所做的所有事,在之前我的内心认为那是绝对正义的;在知道了关于你的故事以后,我开始动摇了这个想法,这次在波斯波利斯,无论我出征的借口是否正确,无论这把火是不是我亲自放的,这场大火会被历史铭记,毫无疑问,我是使它发生的最大推动者……
“我的将领和士兵们以为我是为了领土和荣耀而战,而他们之所以跟随我也只是为了财富与地位……”他继续说,“没有人会真的相信我是为父亲复仇而战,更不会有人相信我是为了正义和真理而不断地前进着……我太累了,巴耳馨……也许我应该放弃了……向你的养父议和,请他回来继续做阿契美尼德的皇帝,我的将士不会反对,因为他们已经腰揣金银与珠宝,而我将带着我的士兵回到我的故乡去,归还自由给那些被马其顿控制的城邦,然后我将放弃王位,离开那里,云游四海,到世界的尽头去寻找这个世界的答案……”
“无论你去哪儿,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亚历山大……”巴耳馨依偎在男人的臂膀,“我的妹妹会继承我的职责,而我将和你一起浪迹天涯……”
于是,议和信被寄往了北方的埃克巴坦那,但科多曼努斯怎么可能相信那曾经把他逼入绝境的亚历山大会放弃自己的领土和王位,就这样把这个帝国还给他。他并未给出回信,继续在东部召集军队,坚壁清野,希望与亚历山大在北方和东方再次决一死战;于是亚历山大决定亲自前往米底亚,当面向科多曼努斯表明自己的决心和意愿。他的军队开始向西北折返,这让科多曼努斯以为亚历山大开始追击他了,便向斯基泰人求助,然而在高加米拉战败之后,科多曼努斯的威信已大不如前,斯基泰人并未伸出援手,于是科多曼努斯则渡过了希尔卡尼亚的关口,继续向东逃跑;巴克特利亚总督贝苏斯见自己的皇帝如此落魄,便想取而代之,他连同其他贵族发动政变,将科多曼努斯拘禁;从贝苏斯处逃出来的,原属皇帝的海伦尼克雇佣军投奔了亚历山大,通知了他这一情况。亚历山大听闻贝苏斯将科多曼努斯挟持,连忙率领骑兵和轻装步兵亲自前往救援,甚至最后连夜急行军。到清晨的时候,一位马其顿士兵发现了被遗弃且已受重伤的科多曼努斯躺在河边,那时他已经濒临死亡,他向马其顿士兵要了一口水喝后,表达了他对亚历山大仁慈对待他家人的感谢,而后逝世。
不久,亚历山大亲自赶到现场,他惋惜至极,脱下自己的斗篷来为死去的国王覆上。一场隆重的国葬在帝国的首都举行,按照亚历山大的要求,科多曼努斯被葬在波斯波利斯的帝王陵。之后,亚历山大开始追击僭位者贝苏斯,向科多曼努斯复仇,他率军向东讨伐,进入了帕提亚,然后向南追至阿利亚和德兰吉亚那,再向北进入阿拉霍西亚,穿过水之山进入巴克特里亚,并从那里继续向北进入粟特地区。
直至极北的可萨提河畔,贝苏斯才被亚历山大的大将托勒密逮到,并立即以叛国罪处死。了却这桩心事以后,亚历山大带着他的军队驻扎在粟特以南,巴克特里亚以北的那片草原之上,那里的农舍和小镇恬静惬然,在山峦与草地的映衬下,如仙境般美轮美奂;这里的溪水甘甜,民风淳朴,亚历山大与巴耳馨都被这美好的风光所折服,决定在此住下,他们陷入热恋,终日缠绵,度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间。亚历山大的将领们并不知道亚历山大是在与谁相恋,还以为那是从附近俘虏来的贵族姑娘,紧接着,他们就在当地人的见证下举办了简单的婚礼。当时,巴耳馨用的假名是罗克珊娜。
那段时间,亚历山大忘记了世俗中束缚他的一切:王国、名誉和责任;他忘情于山水之间,快乐而满足。直至他的将领们都表示想要离开这‘野蛮之地’,回到巴比伦去,享受无尽的荣华和受人敬仰的后半生。
“是的,我们该走了。至少要先回去安顿好这一切,我们才能离开,否则这个没有国王的国家会立刻陷入混乱……”亚历山大对妻子说,“你能想象吗?我们已经不知不觉到了极东之地,根据传说,只要从这里继续向东,很快就能到达‘世界尽头’了,那里会不会就是大树告诉你的地方,而那里是否真的会有一艘开往‘彼岸’的船呢,我真的很想去看一看……”
亚历山大说服了军队走水路回巴比伦要比向西原路返回要轻松且快速很多,于是,他们继续向东进发,跨过了印度河,进入了未知的世界;他极力的劝说沿路的当地人,他只是想借过他们的土地去到大外海,但他们仍然不停地遭到当地的土著部族袭击,在希达斯皮斯里弗畔的旁遮普,当地的酋长波罗斯率领大象军团突然攻击了亚历山大的军队,虽然经过苦战,科林斯同盟和马其顿人再次获得胜利,但士兵们已经对这些战象产生了恐惧;当他们从俘获的士兵那里听说继续向东的土地并不是海洋,相反等待他们的仍然是林立诸多部族的雨林,每一个部族都拥有数万头战象的时候,在维帕希河畔,亚历山大的几位军官拒绝渡河,直接违抗了他的命令。
很显然,亚历山大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并不知道如何处理自己军中的叛乱;在过去,他视这些将领为朋友和伙伴,但现在他们直接公然地抗拒继续前进的命令,他并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亚历山大妥协了,他同意他的将领们带着自己的人走陆路先行回巴比伦去,而他自己和罗克珊娜以及几个随从会继续前进,直到到达外海的码头,在那里他们会坐船回去。
那些将领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只有赫费斯提翁和一支小队留了下来,他宣誓继续保护亚历山大夫妇;他们一行人换上了当地人的行头,伪装成迁徙的旅人,继续向东,深入到摩揭陀的疆域。那时,罗克珊娜已有身孕,很难继续前进,他们便打算在她生产以后再继续赶路;战马“牛头”因衰老离世,他们把它葬在里拉詹河畔的乌鲁维拉,并打算停下休息,看到那里有人正在供奉一棵圣树,他们离近后发现那也是一棵无花果树,便摘了果子交给赫费斯提翁,托付他先一步回到巴比伦,把这棵树的种子交给幼发拉底河入海口处,守护圣树的村民们,把这来自世界尽头的种子种下去,让它们的后代繁衍生息,作为替换未来世界树的继任者。罗克珊娜还嘱托赫费斯提翁,让她告知她的妹妹继承大祭司的职位,并把她曾教给她的,关于密特拉到来以后要说的话记牢。
除此以外,亚历山大还手谕了一封告知信,拖赫费斯提翁交给早在他追击贝苏斯前就已选择镇守后方,现在正在埃克巴坦那的帕曼纽,告知他自己已经放弃了马其顿的王位,并已选定了继承这个庞大帝国的人,那个人的名字被附在了信的结尾处,他希望作为帝国主帅的帕曼纽能够对这个继承者给予支持和拥护。
赫费斯提翁挥泪与亚历山大告别,踏上了回程的路。没有人知道当时亚历山大在信上写的究竟是谁,但当这封信被交至帕曼纽处不久,他与他的儿子菲罗塔斯就被人刺死,没有人知道谁是背后的主谋,因为刺客黑色克利图斯不久也暴毙而亡。紧接着,对信内容唯一知情的赫费斯提翁也突然病逝;在那之后不久,从巴比伦就传来了亚历山大死亡的消息,然后是失去保护的波斯太后西绪甘碧丝被伪装成了自杀,死在皇宫之中,她的孙女帕瑞萨娣丝则在那之后失踪,再也没有人见过她。远在马其顿的安提帕特和奥林匹亚丝得到的消息是亚历山大在巴比伦病逝,但他的尸首已经在将军们的抢夺中没了踪迹。很快,帝国开始分崩离析,陷入到无尽的争斗与战乱之中。
亚历山大与罗克珊娜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们在孩子出生后,继续向东,到达了恒河窦海的海岸。但当地的人却告诉他们,他们完全走错了方向,如果向东北方继续行进,就会发现在印度的东面,还是一片没有尽头的大陆;到此时,两个人才彻底放弃了这个不实的梦想,并决定回到那个曾让他们流连徜徉的宁静田野去,在那里买一块土地,盖一座房子,男人砍柴,女人织布,过最悠然恬淡的普通人的生活。
当他们回到巴克特利亚的村庄,就给自己取了新的化名。男人叫乌拉赫斯,女人叫伊南娜,而他们的孩子就是伊奥斯·卡夫索。
<hr/>注解区:
赞德注解:Zend,是琐罗亚斯德教的一个技术术语,是指《阿维斯陀》文本的注解,释义,评论和翻译
贝苏斯:Bessus或Bessos,?-前329年,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巴克特里亚总督,出身波斯贵族,大流士三世的亲戚
阿利亚:Aria,是一个阿契美尼德地区,以今阿富汗西部的赫拉特市为中心
德兰吉亚那:Drangiana,是阿契美尼德帝国的历史区域和行政区划,该地区包括Hamun湖周围的领土,伊朗-阿富汗边境内流盆地Sistan的湿地,以及位于现在阿富汗西南部地区的主要流域赫尔曼德河
粟特:古波斯语:Suguda-或 Sogdiana,古称或译栗弋、窣利、索格特,为中亚古代民族,华人称之为昭武九姓、九姓胡,粟特原本生活在阿姆河和锡尔河之间的泽拉夫善河流域,通称索格底亚那(Sogdiana)
可萨提河:Jaxartes,即锡尔河(英语:Syr Darya),是中亚著名内流河,发源于天山山脉
罗克珊娜:古希腊语:Ῥωξάνη;古波斯语:Roshanak,萝莎娜可,意为“闪耀的小星”,或者“光亮”,现代史学认为当马其顿亚历山大大帝夺下一个粟特岩山的要塞后俘虏了她,随后于公元前327年或前328年与亚历山大大帝结婚,成为亚历山大的第一位王后
旁遮普:也译彭加(波斯语: ,panj-āb,英语化成Punjab),旁指印度河中上游众多支流的一带地区,在下游众支流合一的沿岸地区通常不算作旁遮普
波罗斯:Porus,是一位古印度国王,其领土横跨印度次大陆旁遮普地区的杰赫勒姆河(Hydaspes)和奇纳布河(Acesines)之间的地区
维帕希河畔:Vipas或Hyphasis,即比亚斯河,是印度的河流,位于该国北部,发源自喜马偕尔邦喜马拉雅山脉比尔本贾尔岭
里拉詹河畔:Lilajan,是一条流经印度贾坎德邦和比哈尔邦查特拉和格雅地区的河流,它也被称为Nilanjan河,Niranjana河或Falgu古河,在获得启蒙之前,悉达多·乔达摩王子在河岸上练习了六年
乌鲁维拉:Uruwela,即菩提伽耶,据说是乔达摩佛陀在后来被称为菩提树下获得启蒙(巴利语:bodhi)的地方
恒河窦:Sinus Gangeticus,即孟加拉国湾,在古印度经文中,这个水体可能被称为Mahodadhi,但在古代地图中则被称为恒河窦,意思是“恒河的海湾”
<hr/>第七十七章 烛台
“他们又回到两山之间的平地上……变成了岩石、天堂夫人和孩子。”当亚勒腓把烛台靠近,把第九块泥板上最后一行话誊抄下来的时候,不免有些纳闷,他从文本上移开石英制的阅读石,然后问道,“主人,这句话有三个新的词出现了,并且与前面的内容都毫无关系,要怎么译呢?”
他没有注意到此时的伊奥斯已经回避过去,沾缨沥泣,稍作调整又转回头来:“这句话先不译……待明日到废墟去取回剩下的十二块泥板再说……”
那晚,伊奥斯难以入眠,虽然他已完全记不得母亲的模样,但父亲生前的音容笑貌还都清晰的印刻在他的脑海里。虽然现在这还只是一个猜想,但“岩石”、“天堂夫人”和“孩子”这三个突兀的古苏美尔词语,已经几乎不可能是什么其它的含义了。
在海伦尼克语中,父亲的名字乌拉赫斯就是“岩石”之意,伊奥斯则是“孩子”,至于母亲伊南娜的名字,他现在才意识到,这是对应苏美尔词语中“天”这个词的阴性结构,而“天堂夫人”无疑就是指母亲伊南娜。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前九块泥板上的故事就是关于他父亲的故事,关于乌拉赫斯前半生的故事。而他的母亲则是托勒密回忆录中,那位在亚历山大从印度归来之后,在苏萨集体婚礼上嫁给他的波斯公主斯妲特拉,并且她与那位在东方迎娶的粟特贵族罗克珊娜实际上是同一个人。为了掩盖他们在维帕希河畔抛弃他们国王的事实,将军们一起商讨编造了亚历山大大帝的死亡,除掉了所有潜在的威胁,然后推举他们的领头者佩尔狄卡斯成为帝国摄政,在他的主持下,合法的瓜分这个庞大的帝国。只不过他们后来起了内讧,于是陷入了漫长的继业者战争时代。很多年以后,塞琉古与托勒密获得了最大的领土,然后随着承载那个时代主要记忆的人们也都先后离世,长寿的托勒密就自然地获得了对亚历山大一生的叙述和解释权;还有一个原因是,托勒密的王位合法性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他把那口空棺材葬在亚历山大城,并因此自诩为亚历山大神性的继承者。不可否认他是亚历山大大帝一生理念的忠实信仰者,在尼罗河口,亚历山大与几个好友短暂的谈话影响了他的一生,即使他也在印度背叛了他,但最后他还是依照亚历山大用谷粒示意的那个简易的规划,建造了亚历山大城这座港口,并按照他的愿望,建立了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和博学院。
但是,就像每一位坐在王座上的统治者所做的那样,他也为历史杜撰了大量不实的内容:是亚历山大在行军的途中,因怀疑菲罗塔斯的忠心而杀死他与他的父亲帕曼纽;是亚历山大在酒后的暴怒中刺死了出言不逊的黑色克利图斯;是亚历山大在俄庇斯处决了那些一再抗命的部下,并把那些背叛他的马其顿老兵遣返回乡;是他在巴比伦因对好友赫费斯提翁的突然去世,备受打击并饮酒过度,最终引发热病而亡。
伊奥斯又想起年少时与父亲同行的旅途中,那时面容已经显得十分沧桑的乌拉赫斯,曾和他说过,自己在做樵夫以前,是一位马其顿的逃兵。他就是从那时看不起他父亲的,他认为他怯懦、衰弱并且愚蠢,他一再的向他的父亲强调,母亲已经无法回来了,而父亲的执着并未打动他,反而常常激怒他。
直到在阿斯兰伯林中的小瀑布前,他的父亲向他忏悔,并告诉伊奥斯,他自己就是杀死他妻子伊南娜的凶手。那一刻,一切都改变了。那身穿黑袍手握弓弩,与祆教徒们为伍的人,那带给小伊奥斯一生阴影,挥之不去噩梦的人,不是什么隐藏在黑暗处的魔鬼,竟然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父亲,那个他确认过无数次,比任何人都要爱伊南娜的父亲;巨大的震惊和疑问让伊奥斯完全陷入了错愕与失神,而他的父亲并不打算告诉他关于他身世的真相,以及杀死母亲的原因,以一句“你会恨我”作为继续隐瞒的借口。是的,他当然会恨他,他为了自己那虚无缥缈的梦想,抛弃了他的军队,抛弃了他的世界,抛弃了一切却换来这最贫穷、低贱且荒唐的后半生;更是因为他伊奥斯·卡夫索,本应是这个庞大帝国的继承者,托勒密笔下的亚历山大四世皇帝。
但怨恨他又有什么用呢,所有一切仍然是巨大的谜团。母亲的死,父亲的动机,所有秘密的关键都落在了那首诗上。伊奥斯就这样继承了父亲的遗志,义无反顾地踏上了继续寻找答案的旅途。从挝西史达和其他人口中获得的支离破碎的信息,难以复原完整的真相,直到今天,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这些泥板已经把关于他父母身世的大部分谜团解开了,虽然还有一些细枝末节,比如那关于圣树口中的“两个世界碰撞的涟漪”,以及他的父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真正含义究竟是什么。尽管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大概率是关于奥莱克西的世界的,因为亚历山大与奥莱克西的相似之处,实在是难以让人忽略,但他也不敢在此刻就得出确切的结论。
然而,伊奥斯认为最重要的,并且也是他最想知道的,是关于为什么在他五岁那年,父亲要杀死母亲,是因为他厌倦了那种平淡的生活吗?还是他开始计较如果不是巴耳馨的原因,他本不用出兵波斯波利斯,也不会出现后来的所有变故;还是因为他开始讨厌母亲身上那充满萨满神秘气质的神神叨叨,开始认为是她的蛊惑才导致了他那寻找世界尽头与大外海的愚蠢梦想,最终断送了他的生涯,毁灭了他的帝国。亦或者,他开始相信祆教徒口中所说的,母亲是这个世界的灾星,所以想要助他们一臂之力,完成刺杀她的使命……
他已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一看剩下十二块泥板上的故事,就在这辗转中,天已微亮。伊奥斯·卡夫索叫醒了他的跟随者,他们出发了。
在村口的时候,有个早起的村民叫住了他们:“嘿!外乡人,你们到底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啊?”
“没什么,就是……”
亚勒腓刚要回答,那个人就抢着说:“寻宝是吧?但你们一天到晚躲在屋子里,能寻着什么呢?还不如那些土贼勤快,你们看看,自打你们来了以后,那河边有多少帐篷出现……可是,那废墟里还能有什么呢?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
听了他的话,两个人立即向河边跑去,那里现在虽已见不到土贼和盗墓者的身影,但他们看到那地上确实有不少露营后留下的痕迹。于是,两个人迅速趟过柯沙河,进到遗址区内,冲向那埋着十二块泥板的地方。那里已经狼藉一片,很多泥板都被杂碎,那十二块也不例外,它们已不再原来的位置,断裂、错乱的码放,有的部分已经只剩碎块。
“看来那些土贼因找不到什么金银珠宝,就一气之下破坏了这些真正拥有无限价值的宝藏……”
伊奥斯立即匍匐在沙地上,开始寻找、整理那些遗落的部分,亚勒腓本来劝他把这些碎块带回去再进行分类,伊奥斯却说,那样不但会更加打乱现在碎片的位置,而且还会因把其他无关的泥板混进来,使复原的工作变得更困难。于是,他就在地上直接开始拼接起来。到了下午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他只拼回了三分之二的部分,而且,那对他来说最重要的——第十块泥板的开头部分,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主人,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带上这些碎块走吧!”
“不用了,亚勒腓。我已经大概看懂了这剩下十二块泥板的内容了……”
“怎么会呢?我们还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去翻译啊……”
“不需要了……这剩下的故事,我隐约地感到有几分熟悉……”
“啊,怎么会呢?这后面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表面上看,依旧是离奇荒诞的诗歌……”伊奥斯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继续说,“这里通篇出现一个新的名字——吉尔伽美什,这个词本身的意思是‘英雄的亲人’。虽然看不到第十段的开头,但在后面的几块泥板上,这个人说自己是卢加尔班达和女神宁松的孩子。因此,他是一位半神半人的王子,他继承了父亲的王位,成为了乌鲁克的国王……然而,接下来的内容断断续续,这里提到了一场巨大的洪水,它吞没了整个世界……然后的内容大概在讲述一位暴君的故事……接着,是一位贤明的仁君遭到了众神的妒忌,他们派下诸多的力量来与其抗衡。在这之后,是关于一位无畏的战士与那些生活在雪松森林中的怪物和野人联合起来,战胜了女神伊什塔尔的篇章……最后,是这位名叫吉尔伽美什的人,孤身一人,踏上寻找永生方法的漫漫长路……”
这时候,乌云遮住了黄昏时的太阳,地面阴沉下来,又开始刮起了大风。两个人朝遗址的外侧走去,突然,那片乌云飘走了,阳光又照向大地。伊奥斯猛地抬起头来,一轮红日挂在远方。
月亮的边缘出现在了太阳的表面,没过一会儿,她就把他完全的遮挡,孤月掩日。
“这是关于我自己的故事……”伊奥斯拂去泪水,重新看向天空,“我明白了,这是关于我的故事……这就是第六个伊斯特里亚。”
接着,他进入了太阳的记忆。
<hr/>注解区:
阅读石:Reading stone,是一个近似半球形的透镜,可以放置在文本顶部以放大字母,以便老花眼患者可以更轻松地阅读它
俄庇斯:Opis,是底格里斯河附近的一座古老的巴比伦城市,距离现代巴格达不远,阿卡德语和希腊语文本表明它位于底格里斯河的东侧
吉尔伽美什:Gilgamesh,?-约前2700年,又译为吉加美士、鸠格米西或基加美修,是卢加尔班达之子、乌鲁克第五任国王(早王朝第二,乌鲁克第一王朝),统治期大约在公元前2600年,他是著名古代文学《吉尔伽美什史诗》的主角,被写成是女神宁松之子
宁松:在苏美尔神话中,“原野奶牛女士”宁松(Ninsun)或宁苏娜(Ninsuna)是一位女神,著名英雄吉尔伽美什的母亲,也是拉加什城邦统治者古地亚的守护女神
<hr/>未完持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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